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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1章 一三〇九章 金使南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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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眷元年六月初,暑气渐浓。金国签书枢密院事高庆裔,作为此番议和的正使,带着完颜宗翰「务必续约」的严令,以及满腹的屈辱与算计,踏入了淮北明控区。在徐州通往宿州的官道上,他与副使、扈从一行人所乘的马车,被一队明军骑兵「护送」着前行。

车帘微掀,高庆裔的目光越过护卫的肩头,投向远方。只看了一眼,他的心便猛地沉了下去。

时值仲夏,田野本该是忙于农事的景象,但此刻,广阔的平原上却是一片森严的营地。数以千计的明军士兵正在操练,不是零散的演练,而是成建制的、营团方阵级别的协同进退。士兵们身着统一的浅灰色夏季军服,头戴覆有布套的藤盔,扛着上了刺刀的燧发铳,随着军官嘹亮的口令与手中小旗的指挥,如臂使指般地变换阵型。远处,更有专门的辎重部队在构筑临时仓库,骡马牵引着蒙着帆布的炮车缓缓移动,尘土飞扬间,透着一种冰冷而高效的秩序。

这绝非寻常的驻防。高庆裔是懂军事的,他看得出来,这是大战前的集结与预备。明军的山东兵团,显然正在利用这战前的最后几个月,进行最后的整合与演练。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只待秋高马肥,停战条约到期的那一刻。

「停车。」高庆裔忽然吩咐。马车停下,他走下車,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厚重的金国官袍,努力维持着使节的威仪,走向路边一名看似队正级别的明军军官。

「这位将军,」高庆裔挤出些许笑容,用带着浓重燕京口音的官话问道,「不知贵军如此大规模操演,所为何事?可是边境有变?」

那年轻的队正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脑后的辫子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随即淡然回答:「例行操练而已,使者不必大惊小怪。请继续赶路吧,莫要耽误了行程。」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高庆裔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愠怒,却不敢发作,只得悻悻回到车上。一路行去,类似的场面屡见不鲜。明军并未阻拦他们这支打着金国使节旗帜的队伍,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井然有序的战备气息,以及沿途明军官兵看向他们时那种混合着好奇、鄙夷与冷漠的眼神,都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穿着他这位「上国使臣」的尊严。

抵达宿州后,景象更是让他心惊。宿州车站远比他想像的庞大,多条铁轨并行,喷吐着浓烟的蒸汽机车头拖拽着长长的车厢,轰鸣着进站、出站。运送兵员、军马、粮秣、煤炭的军用专列显然享有优先权,一派繁忙景象。他们在此换乘了明国安排的列车前往金陵。

当钢铁的列车轰鸣着驶上那座横跨淮河的蚌埠铁桥时,高庆裔透过车窗,望着下方奔流的淮水,以及两岸林立的吊车、正在加固的桥头堡工事,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这道天堑,在明国的工程能力面前,已形同虚设。

列车最终抵达长江北岸的浦口。在这里,他们需换乘专用的火车渡轮过江。望着那庞大的、能够承载整列火车的平底渡轮,以及更远处江面上游弋的、悬挂日月旗的明军炮舰,高庆裔已然麻木。

踏上金陵的土地,安排好馆驿后,高庆裔婉拒了鸿胪寺官员的陪同,只带了两名随从,换上了寻常的汉人服饰(尽管脑后的辫子无法遮掩),决定在这座传说中的明国都城走一走,看一看。他需要亲自感受一下,这个即将决定大金命运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的底细。

十年前,他曾作为副使出使过北宋的东京汴梁。那时的汴京,给他留下了繁华、富庶但也带着一丝靡靡之音的深刻印象。而眼前的这座城市,与他记忆中的汴京,完全是两个世界。

街道是宽阔平整的水泥路面,马车、行人、甚至一种两个轮子、有人力蹬踏的奇怪铁马(自行车)各行其道。路旁矗立着高达数层的砖石建筑,玻璃窗户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店铺的招牌不再是传统的木质匾额,而是五颜六色的塑料或搪瓷材质,上面写着「光明书店」、「金陵邮电局」、「农工商饭店」、「红星机械零件门市部」等字样。

更让他惊愕的是,街道上空纵横交错着粗黑的电线,连接着沿途一根根高大的木杆,上面挂着发出白光的玻璃泡(电灯)。偶尔有穿着蓝色工装、头戴前进帽的人,骑着那种两轮小车,车铃「叮铃铃」地响着,飞快地穿梭而过。

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的气味、金属加工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化学制品的气味,混杂着路边小吃摊传来的食物香气。远处,工厂区的烟囱如同森林般耸立,向外喷吐着滚滚浓烟。机器的轰鸣声、蒸汽的嘶鸣声、车辆的喇叭声、小贩的吆喝声,交织成一曲嘈杂而充满活力的工业都市交响乐。

这里没有汴京那种精致的亭台楼阁、勾栏瓦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粝、高效、充满力量感的崭新面貌。高庆裔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试图买一份报纸,却发现自己不认识那些字拼起来的样子,也不明白「社论」、「电报」、「天气预报」是什么意思。他看到路边有人对着一个挂着黑线的木盒子说话,感到匪夷所思。他在一家百货公司的玻璃橱窗前驻足,里面陈列着塑料制品、铝制水壶、奇妙的机械钟表,还有色彩鲜艳的合成布料,每一样都让他感到陌生。

他的装束、尤其是那根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辫子,引来了无数目光。有好奇的打量,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更多的是带着优越感的嘲笑。

「瞧那个乡巴佬,还在留辫子呢!」

「嘘,小声点,看打扮像是北边来的。」

「北边来的?金虏啊?怪不得一股膻味儿…」

「嘿,辫子头,看什么看?没见过电灯啊?」

窃窃私语和毫不避讳的议论,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高庆裔的尊严上。他面红耳赤,只能紧紧抿着嘴,加快脚步,试图避开那些刺人的视线。他曾几何时,在开封,在成都,都是受人敬畏的「大金上使」,何曾受过这等市井小民的当面羞辱?然而在这里,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却成了被嘲弄的符号。

在一处十字路口,他因为不熟悉交通规则,险些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货运马车撞到。车夫猛地勒住马,探出头来,用金陵官话厉声骂道:「找死啊!辫子狗!不长眼睛吗?!」

「辫子狗」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高庆裔浑身一颤。他猛地抬头,眼中怒火迸射,右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却按了个空,他的佩刀在入城时已被按例收缴。

那车夫见他怒目而视,非但不惧,反而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怎么?还想动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罢,不再理会他,吆喝着马车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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