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0章 一一八八章 突围北去（2/2）
祸不单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异变陡生！
路边的枯草丛中，竟然埋伏着一支金兵的小旗（十人队）！他们显然早已在此设伏，极具耐心！
当背着宋钦宗赵桓的张壮排长从旁经过时，一个埋伏着的金兵猛士突然暴起！手中沉重的铁骨朵（一种带刺的铁锤）带着恶风，狠狠砸向张壮的膝弯！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啊——！」张壮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下盘瞬间被废，整个人向前扑倒！被他用绳索固定在背上的赵桓也惊叫着翻滚下来！
几乎同时，另一名埋伏的金兵甩出挠钩，精准地钩住了在地上翻滚的赵桓的破烂衣袍，猛地向后拖拽！「皇兄！！」赵多富目眦欲裂，转身就要扑救！「拦住他们！」埋伏的金兵小旗官大叫，其余伏兵纷纷现身，刀枪并举，试图阻挡明军救援。
一班战士们反应极快，左轮手枪瞬间怒吼，当场将几名冒头的伏兵击毙！但就这短短一瞬的耽搁，那名金兵猛士已经拖着惨叫的赵桓，连滚带爬地退回了灌木丛后的阴影里，另外几个伏兵拼死用身体阻挡子弹，掩护同伴后撤！
「追！」赵多富几乎要疯了，就要带人冲进去。「连长！不行！大队骑兵上来了！」一名战士死死拉住她，指着身后。屯河猛安的主力骑兵已经趁他们被阻的片刻，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距离不足百步！箭矢更加密集！
张壮倒在地上，抱着断裂的腿，痛苦地嘶吼：「连长！别管我！快走！走啊！！」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赵多富心中的火焰。她知道，失去了突然性，陷入骑兵主力的包围，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救回皇兄的最后一丝机会，也随着那消失在灌木丛中的挠钩，彻底破灭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血红的绝望和冰冷的决断。「撤！！」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如同泣血。
队伍被迫放弃救援，拖着受伤的张壮，更加疯狂地向江边冲去。而身后，金兵骑兵已经完成了合围，一名蒲辇（五十夫长）挥舞着弯刀，兴奋地大吼着，一马当先，试图抢前卡死他们通往江岸的最后路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那熟悉的、如同天籁般的汽笛声再次从江面传来！而且，近在咫尺！
紧接着，更加密集的、来自侧后方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正准备卡位拦截的那名蒲辇和他身边的亲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接连击中，身上爆开团团血雾，惨叫着从马背上栽落！
正在疯狂追击的屯河猛安骑兵侧后方阵型大乱！人喊马嘶！
赵多富和战士们惊愕地回头，只见晨雾弥漫的江面上，「海东青号」蒸汽快艇正喷吐着浓烟，如同复仇的幽灵，竟然逆流冲到了他们的侧后方！船头上，王野、康师闻以及所有能战斗的战士，正用手枪和钢弩，向着金兵骑兵的后背和侧翼倾泻着致命的弹雨！
两面夹击！尤其是来自背后江上的突然打击，完全出乎了金兵的预料！他们根本没想到「贼人」还有水上接应，更没想到这接应竟然敢去而复返，还从他们背后杀来！
指挥官的突然死亡和来自意想不到方向的猛烈打击，让这支金兵追击部队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阵型大乱，互相践踏！
「连长！快上船！」康师闻在船上声嘶力竭地大喊。「海东青号」不顾搁浅风险，奋力向岸边靠拢。
绝处逢生！赵多富和残余的一班战士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拖着伤员，拼命冲向江岸，在船上火力的掩护下，连滚带爬地登上了「海东青号」和后面拖着的木筏。
「开船！最大马力！顺流而下！快！」康师闻几乎是在咆哮。
锅炉轰鸣到了极致！「海东青号」拖着满载人员和悲伤的木筏，艰难地调转船头，利用顺流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向着下游黑龙江主航道方向冲去！
岸上，混乱的金兵骑兵徒劳地射出一阵阵箭雨，大多叮叮当当地落在船尾的江水中，少数射中木筏的，也被战士们用盾牌和身体挡住。
晨雾和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庞大的金国骑兵只能在岸上愤怒地咆哮、追逐，却再也无法阻挡这支小小的船队，载着部分成功营救出的人员、满载着胜利的遗憾与牺牲的悲怆，冲破重围，扬长而去！
江风凛冽，吹拂着赵多富满是烟尘、泪水和血污的脸庞。她死死盯着西面那渐渐远去的、火光冲天的五国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
救出了一些人，但最重要的目标之一赵桓，却得而复失！哥哥赵植战死，张排长重伤，八名战士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
这场石破天惊的雷霆行动，最终画上了一个无比沉重、充满遗憾的句号。
天色渐明，晨光艰难地穿透弥漫的硝烟和未散的雾气，照亮了这片狼藉的战场。尸骸枕藉，大多是屯河猛安的金兵，夹杂着少数穿着怪异服装的袭击者和未来得及逃走的浣衣院女奴。焦糊味、血腥味和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屯河猛安的详稳完颜乌古论脸色铁青，在一众亲兵和谋克的簇拥下，骑马巡视着战场。他听着手下不断报上来的损失估算，握着马鞭的手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详稳…初步清点，我军…折损近二百弟兄…伤者更多…」一名谋克声音发颤地汇报，「那些…那些妖人…不过二三十人…竟如此…」
「妖人！果然是妖人！」完颜乌古论咬牙切齿地低吼。那无需点火便能雷鸣杀人的小巧铳械（左轮手枪），那能发出刺目神光的手电筒，那精准致命的弩箭，还有那身难以砍透的怪异软甲…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除了用「妖法」来解释，他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法。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昏德公赵佶，被劫走了！这可是都勃极烈和元帅府亲自交代要看管好的重要人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劫走，这罪责…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
「详稳！详稳！」就在这时，另一名谋克详稳兴奋地跑来，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我们在战场上找到了八具妖人尸首！从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些！」
完颜乌古论目光一凝，立刻看了过去。
只见那谋克详稳手中捧着十几把造型奇异、泛着幽蓝金属光泽的短铳（左轮手枪），虽然沾了血污，但依然能看出其做工极其精良，结构紧凑巧妙，绝非金国工匠所能打造。旁边还有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几件迷彩色纤维软甲，入手极轻却异常坚韧；几把刃口闪烁着寒芒、异常沉重的短刀（钨钢刀）；以及一具具结构精巧、配有奇特轻箭（铝箭）的钢弩。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完颜乌古论眼中闪过贪婪和震撼的光芒。他拿起一把左轮手枪，笨拙地摆弄着，却完全不得要领，甚至不知道如何装填。他尝试扣动扳机，只听到空膛的咔哒声。手下清点后发现，这十二把妖铳里，总共只剩二十八发那种黄澄澄的小巧子弹。
虽然无法立刻使用，但这些缴获无疑是极其重要的物证和战利品！至少证明了他面对的敌人绝非寻常，而且这些武器若能仿制……
更重要的是，重昏侯赵桓没有被劫走！虽然受了惊吓，但总算被抢了回来！再加上这些缴获…
完颜乌古论心中稍定，或许…或许还能戴罪立功！
他立刻挺直腰板，恢复了几分统帅的威严，厉声下令：「立刻派人，六百里加急！将昨夜之事详情报予会宁府上京留守司、黄龙府元帅府、以及辽阳府路都统司！就说有南朝明国妖人精锐数十，突袭五国城，劫走昏德公，我军虽浴血奋战，击毙妖人八名，缴获妖器无数，并成功截回重昏侯！请各路大军即刻封锁南下要道，布下天罗地网，绝不能让妖人带着昏德公流窜回南！」
他脑海中已经勾勒出敌人的逃亡路线：肯定是想尽办法往南跑！渡过松花江，穿过曷懒路、婆速路，想办法突破辽东半岛南端澄州（海城）-凤城一带金国重兵布防的堡垒封锁线，进入明国控制的辽南之地——那是目前明国在大金后方唯一且最难啃的飞地据点。
这时，他身旁一个面容精明的师爷范金铭小心翼翼地插话道：「主子息怒…奴才方才听一些溃兵说，昨夜那些妖人…最后似乎是乘着一种会冒黑烟怪叫的船，顺着混同江（黑龙江）主航道，往…往下游…也就是往东北方向去了…」
完颜乌古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不屑地嗤笑一声，打断了他：「范先生，你读书读迂腐了？往东北？顺着混同江往下游去？那是往哪儿？那是往吉里迷、兀惹部的地盘，再往北是万里雪原的骨嵬国、流鬼国！那是连我大金勇士都嫌苦寒的蛮荒之地！眼下已近深秋，马上就要入冬，江面即将封冻，他们往那边跑，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他自信满满地挥了挥手：「这定是妖人的诡计！虚晃一枪，故作疑兵！他们真正的目标，肯定是向南！只有向南，过辽泽，突入明军的营口-庄河堡垒群，才能回到他们的明国老巢！传令各州府，重点封锁南面所有通道！尤其是辽河套一带，给本详稳细细地筛！绝不能放跑了一个！」
范金铭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完颜乌古论那不容置疑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唯唯诺诺地退到了一边。
完颜乌古论看着手下将领和传令兵领命而去，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那把冰冷的左轮手枪，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明国妖人…等着吧！等陛下和元帅府的大军合围，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这些妖器，迟早是我大金的囊中之物！」
他完全没想到，他基于常识的判断，恰恰为赵多富等人选择的那条看似绝路的、向北经由黑龙江口返回库页岛的撤离路线，让开了一道意想不到的生门。一场围绕着千里北疆冰河的追逃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