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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蓝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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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罗兹多夫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那层幽蓝的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激烈地撕扯。他抬起手,那只手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布满青色血管的诡异状态,指甲又长又弯,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讨债?”德罗兹多夫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完全失去了人声的质感,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嘶吼,“是苏维埃在讨债!是革命在讨债!这些……这些懦弱的、囤积粮食的蛆虫!他们该死!他们的血……是肥料!他们的魂……是燃料!”他猛地指向窗外弥漫的蓝雾,“看!多么……强大的力量!无产阶级的净化之火!它烧尽了旧世界的污秽,它将带来……纯净的新世界!”

随着他的嘶吼,窗外的蓝雾骤然翻腾起来,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浓雾中无数扭曲的人脸轮廓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杂物间剧烈地摇晃,灰尘簌簌落下。德罗兹多夫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着,军装下摆的泥块疯狂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蓝色的虫子要钻出来。他眼中的幽蓝火焰暴涨,几乎要吞噬他整个头颅。

“走!”斯捷潘用尽全身力气低吼一声,猛地将身边的玛尔法推向杂物间另一侧的小窗!同时,他抓起手边一根用来支撑腐朽房梁的粗木棍,用尽残存的力气,狠狠砸向德罗兹多夫!

木棍带着风声呼啸而下,却在即将触及德罗兹多夫肩膀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从中断裂!仿佛砸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万年寒冰。断裂的木刺反弹回来,划破了斯捷潘的手掌,鲜血淋漓。

德罗兹多夫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锁定了斯捷潘。他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非人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叛徒……”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如同冰层碎裂。

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斯捷潘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凌空提起!双脚离地,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徒劳地抓挠着那些无法触及的存在,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玛尔法从破窗狼狈地滚了出去,落地时摔得浑身剧痛,但她顾不上这些,连滚带爬地扑向村公所后院堆放柴火的角落。她记得那里有一小罐用来点灯的、气味刺鼻的煤油。她颤抖着双手拧开盖子,将粘稠的黑色液体狠狠泼向杂物间的木墙和门框,又手忙脚乱地掏出怀里的火镰和火石。

“嗤啦!嗤啦!”火星在死寂的夜里异常刺眼。

“玛尔法!不!”斯捷潘在窒息中发出最后的嘶吼,不知是阻止还是绝望的呐喊。

“嚓!”一颗火星溅落在浸透煤油的木料上。

“呼——!”火焰猛地腾起,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和泼了油的墙壁,瞬间将杂物间的门框和半边墙壁吞噬。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浓烟猛地向内席卷。

“呃啊——!”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吼从火中炸开!那无形的扼制骤然消失,斯捷潘像破麻袋一样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对面土墙上,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挤空,眼前金星乱冒。

火焰中,德罗兹多夫的身影在扭曲、跳动。幽蓝的光晕与橘红的火焰激烈地撕扯、对抗,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冒出大股大股带着恶臭的青烟。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被灼烧的痛苦和被冒犯的狂怒。他踉跄着后退,撞开燃烧的门框,冲入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和更加浓郁翻腾的蓝雾之中。那双幽蓝的眼睛在火光与浓雾的交界处最后闪烁了一下,带着刻骨的怨毒,然后彻底消失。

斯捷潘挣扎着爬起来,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玛尔法冲进来,拖起他就往外跑。两人跌跌撞撞冲出火场,身后,村公所杂物间在烈焰中噼啪作响,火光映照着整个死寂的村庄,也映照出浓雾中无数僵立、沉默、皮肤泛着幽蓝光泽的身影。那些“蓝人”对燃烧的火焰视若无睹,只是齐刷刷地、缓慢地转过头,用空洞的、泛着蓝光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们逃窜的方向。

两人一口气跑回玛尔法那间低矮的农舍。斯捷潘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的伤口和手掌的裂口都在渗血。玛尔法颤抖着点亮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三个女儿蜷缩在冰冷的炉灶边的草铺上,睡得异常安静,小脸在灯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淡淡的青白色。卡佳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梦中继续着那句“面包……给孩子们……”

“不能再等了,玛尔法,”斯捷潘喘息着,声音虚弱却斩钉截铁,他指着窗外,“今晚。必须走。趁……趁那东西被火烧伤,蓝雾还没完全合拢。往东,去利佩茨克方向。那里……还有没被征粮队踏遍的村子。”

玛尔法看着女儿们毫无生气的小脸,又看看斯捷潘额角狰狞的伤口和染血的手掌,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绝望碾碎。她用力点头,泪水无声地滚落:“好。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个被命运逼到绝境的人如同鬼魅,在死寂的村庄里无声地忙碌。玛尔法翻出所有能穿的厚衣服,用破布包起仅剩的一小袋发霉的黑麦粉和几块硬如石头的干面包。斯捷潘则跛着脚,用颤抖的手在院角挖出他埋藏的一小瓶止血的草药粉和几根磨尖的铁钉——这是他全部的“武器”。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那间被征粮队砸得七零八落的兽医棚,里面散落着药瓶和工具,像他破碎的前半生。他默默捡起一把还算锋利的兽医用手术刀,插进腰带。

当东方天际刚刚透出一丝灰白,惨淡得如同死人的脸,两人带着三个昏昏沉沉、眼神茫然的小女孩,悄悄摸到了村子最东头。斯捷潘家那匹瘦骨嶙峋的老母马“斑点”被拴在篱笆边,它不安地刨着蹄子,浑浊的眼睛在晨雾中瞪得极大,死死盯着村中心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恐惧的呜咽声。

“嘘……老姑娘,别怕……”斯捷潘抚摸着它嶙峋的脖颈,声音沙哑。他费力地将最小的索尼娅抱上马背,用绳子将她和姐姐们固定在马鞍上,又扶着几乎虚脱的玛尔法坐上去。他自己则牵着缰绳,准备徒步在前面开路。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整齐、令人心胆俱裂的踏步声,从村庄中心的方向,穿透浓雾,清晰地传来。

“咚……咚……咚……”

不是活人的脚步。沉重,僵硬,带着泥土的滞涩感,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坟墓中爬出,踏着大地的胸膛行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斯捷潘猛地回头。

浓得如同实质的蓝雾,正从村中心缓缓涌来。雾气中,影影绰绰,是无数的人影。有穿着破烂农民服装的,有穿着红军制服的,有女人,有孩子……他们的身体半透明,泛着幽幽的、不断流淌变幻的蓝光,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蛇般蠕动。他们动作僵硬,步伐却异常整齐,沉默地行进着,没有呼吸,没有交谈,只有那沉重、统一、踏碎大地的“咚、咚”声。他们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点幽蓝的、毫无温度的火焰。这是一支由死者组成的、沉默的蓝色民军!

队伍的最前方,是德罗兹多夫。他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身体被一层浓郁到近乎墨色的蓝光包裹,那光芒如同活物般在他周身翻腾、咆哮。他军装破碎,露出下的焦黑痕迹,但那双眼睛——两团疯狂燃烧的、纯粹的幽蓝火焰——死死地、穿透浓雾,锁定了斯捷潘和玛尔法的方向。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狞笑,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走!快走!”斯捷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狠狠一鞭抽在“斑点”瘦弱的臀部。老马受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猛地向前窜去,拉着马车冲上了通往村外的小路。

身后,那支沉默的蓝色民军骤然加速!沉重的脚步声汇成一片撼动大地的轰鸣,如同无数面巨鼓在灵魂深处敲响。浓雾翻涌,幽蓝的光芒刺破灰白的晨曦,冰冷的、带着紫罗兰与尸臭混合的寒风,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背后死死攫住了奔逃的马车。斯捷潘拼命奔跑,肺叶像破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正从脚踝向上蔓延,皮肤上迅速爬起一层青蓝色的、蜘蛛网般的细纹。

玛尔法紧紧抱住三个女儿,孩子们在颠簸中惊醒,却没有哭闹。卡佳空洞的眼睛望着身后翻涌而来的蓝雾,嘴唇无声地开合:“爸爸……在队伍里……”丽莎的小手伸向浓雾,仿佛想抓住什么。最小的索尼娅,脸上竟浮现出一个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诡异的微笑,轻声说:“德罗兹多夫叔叔……在笑。”

斯捷潘回头一瞥,魂飞魄散。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蓝人”几乎要追上马车!它们青灰色的手指伸得笔直,指尖滴落着幽蓝的、如同融化的冰晶般的液体,眼看就要触碰到“斑点”扬起的马尾。那幽蓝的光芒映在马惊恐的瞳孔里,老马发出濒死般的哀鸣,几乎要瘫软下去。

“啊——!”斯捷潘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是出于恐惧,而是被逼到绝境的最后一丝血性。他猛地转身,从腰间拔出那把磨得雪亮的兽医手术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最前面那个伸着手的“蓝人”!

刀光一闪,没入那“蓝人”半透明的胸膛。没有鲜血,只有一片幽蓝的光晕剧烈地闪烁、炸裂,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如同冰块落入沸水。那“蓝人”身体猛地一滞,动作僵硬,眼中的蓝火剧烈摇曳,暂时被阻挡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斑点”爆发出最后的潜力,拉着马车猛地冲出了蓝雾笼罩的范围。前方,灰白的天光下,是通往利佩茨克方向的、坑洼不平的土路,两旁是收割后光秃秃的、死寂的田野。身后,村庄彻底被翻腾的、沸腾的幽蓝浓雾吞没。那撼动大地的脚步声和无声的尖啸,被浓雾隔绝,渐渐变得沉闷。

马车在荒芜的土路上颠簸狂奔。天色彻底亮了,惨淡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斯捷潘瘫倒在车辕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他抬起手,借着天光,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左手从指尖开始,正迅速失去血色,皮肤变得透明,青色的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正诡异地搏动着,透出一种冰冷的、淡淡的蓝光。那寒意如同活物,正沿着手臂,缓慢而坚定地向上侵蚀。

玛尔法也看到了。她看着斯捷潘正在异变的手,又低头看看自己怀中三个女儿。卡佳的脸颊上,不知何时也浮起了一小片不祥的、淡蓝色的晕痕。丽莎的呼吸变得异常缓慢,胸口起伏微弱。只有最小的索尼娅,还睁着那双清澈又诡异的眼睛,望着父亲正在变蓝的手,小声说:“斯捷潘叔叔,你的手……在发光。像村里的雾。”

斯捷潘颓然靠在冰冷的车轮上,望着身后。波德戈尔村的方向,已被一片无边无际、缓缓翻涌的幽蓝雾海彻底吞没。那雾气浓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又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冰冷的光泽,在惨淡的秋日阳光下,无声地蒸腾、弥漫,仿佛一张巨大的、活着的裹尸布,将整个村庄,连同其中所有的活人、死人、怨念与绝望,永恒地包裹、封存。

雾海深处,隐隐传来那支蓝色民军沉重、整齐、永无休止的脚步声,“咚……咚……咚……”,如同大地垂死的心跳,又如同一个巨大坟墓中,无数亡魂在永恒的循环里,一遍遍排练着他们未完成的进军。那脚步声穿透空间,穿透皮肉,直接敲打在斯捷潘和玛尔法的灵魂上,冰冷,沉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宿命感。

马车在荒芜的土路上颠簸着,向着未知的东方。斯捷潘看着自己指尖那抹越来越深的蓝,又望了一眼怀中女儿脸上悄然蔓延的淡青色。他感到那蓝雾的寒意,正从指尖,从脚底,从每一次呼吸的间隙,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渗入血液,渗入意识的最深处。他分不清,是身体在变成雾,还是雾,早已成了他们身体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利佩茨克,真的能逃开吗?他抬头,前方灰白的地平线上,天与地混沌交融,仿佛另一片更广袤的、无声的蓝雾,正静静等待着他们这些从地狱裂缝中侥幸爬出的、注定被侵蚀的残骸。那沉重的脚步声,在耳边,在心底,在每一寸被蓝雾浸透的土地上,永无止息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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