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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宁沅禾「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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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翠原是浣衣局的丫头,因手脚麻利被调过来,却天生不善女红。

捏绣花针时指节绷得发白,针脚歪得能看出手抖的弧度,有时线还会打个死结。

枪尖处歪歪扭扭绣了点朱砂,是她偷偷从我的胭脂盒里挑的,缝完藏在我枕下,压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字条。

“公主练枪最是好看,绣支小枪沾点锐气,镇得住宫里那些藏在暗处的邪祟。”

后宫绣娘们绣的牡丹能引蜂蝶驻足,金线盘的凤凰缀着东珠,能映得殿宇亮如白昼。

连母后送我的那条鸾鸟裙,绣线都是用孔雀羽捻的,走起来流光溢彩。

可唯有这团歪扭的针脚,攥在手里时像攥着块刚出锅的蒸糕。

带着点皂角香和她手心的温度,是现在唯一能让我乱颤的心绪稍稍沉定下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打更人敲了三更梆子。

“咚——咚——咚”,三声沉响撞在宫墙上,又弹回来砸在我心上,震得耳膜发嗡。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出青白,连带着衣襟上的小枪绣纹都被捏得发皱变形,朱砂色的枪尖像渗了血。

推门时,夜风裹着阶前桂花香扑进来,带着点秋凉,吹得鬓边碎发贴在脸颊,冷得人一哆嗦。

廊下宫灯被风拂得晃荡,暖黄的光透过纱罩,把我的影子投在青砖上——有时被拉得丈长,像练武场那杆没人握的长枪。

有时缩成一团,像雪地里冻僵的雀儿,活脱脱是我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像揣了只撞笼的雀,翅尖沾着血,既怕撞破了头落得满身伤,被父皇禁足长乐宫,连练武场的边都摸不到。

又怕闷死在这金丝笼里,连心里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跟着那些毒藤一起烂了。

若父皇真因我“妄议朝政”动怒,罚我抄百遍《千字文》,罚我从此不许再提“兵”字,我认。

可那些压在心底的东西,像梅雨季捂在锦缎里的茶饼,再捂下去就要发霉、要烂得发臭了。

守拙说的那些:“皇妹该守本分,女子问政便是越矩,父皇一生最重礼法,听了定会失望的。”

可他眼底藏着的阴鸷,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我心上拔不掉,我早已不愿再称他“皇兄”。

太子皇兄当年在练武场教我握枪,掌心的老茧蹭过我的手背,糙得发痒。

却说:“宁家儿女,先护己,再护人,无关男女,只看本心。”

他教我扎马步,看我晃得厉害,就用枪杆帮我抵着后背。

我射偏了箭,他从不骂我,只捡回箭杆在地上画瞄准线。

可被守拙占据了身体的“皇兄”,只会把“女子无才便是德”挂在嘴边。

用温润的笑掩着眼底的野心,连提“宁家”二字都不配,更不配玷污太子皇兄留在练武场的枪痕。

那些嵌在石板里的枪尖印,还留着当年的温度。

这些年他灌给我的谬论,像毒藤缠在心上,根须早扎进了骨血里。

他说“女子学武是野路子,不如学学琴棋书画讨父皇欢心”。

他说“暗卫营的女兵都是没人要的丫头,上不得台面”。

他说“打仗是男人的事,皇妹凑什么热闹”。

每一句话都像藤蔓的卷须,勒得我每喘口气都觉得疼。

养心殿的烛火比往日亮,八盏盘龙烛台齐燃,烛芯跳着明晃晃的光。

烛油顺着龙鳞纹路往下淌,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蜡珠,像凝固的血。

殿内亮得纤毫毕现,连舆图上标注粮草的小红点都看得清清楚楚。

父皇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玄色龙袍的下摆垂在金砖上。

绣着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泛着暗金——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每一针都绣得细密,却掩不住衣料下那略显佝偻的背。

他鬓边的白发被烛火映得泛着霜,比上月我陪他赏菊时又多了些,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被奏折压出来的疲惫。

我攥紧了衣角,指尖蹭过那团小枪绣纹,深吸一口气。

声音像从磨了砂的喉咙里滚出来,带着点颤:“父皇,儿臣今日见了锦瑞昭王,她说……”

话头一松,便像决了堤的河,再也收不住。我从守拙那句“女子不该问政事”说起。

说上次微服时见的城南茶肆老板娘——蓝布围裙系得紧实,鬓边别着朵绒线扎的小红花,单手能拎起满装的铜壶。

壶嘴斜斜一倾,热水便稳稳注进茶碗,连一滴都不洒。

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客人刚报完菜名,她就算清了账,比账房先生还快,分厘都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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