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宁沅禾「5」(1/2)
仿佛要把我从里到外都看透,看看我这副“不安分”的模样,到底藏着什么心思,是不是觊觎着本就属于他的储君之位。
每当我腰间别着父皇赐的七星佩剑,那剑鞘是鲨鱼皮做的,上面嵌着七颗小小的珍珠,是父皇平定北境时所得的战利品。
案上摊着刚读了一半的《孙子兵法》,他的目光扫过来,总会藏着点若有似无的轻蔑。
像在看一件摆错了地方的摆设:本该放在闺阁妆台上的描金瓷瓶,偏要硬生生摆在御书房的议事案前。
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荒唐,甚至有些碍眼。
有次我捧着策论去找父皇,恰好碰到他从御书房出来,他瞥了眼我手里的稿子,嘴角扯了扯。
“皇妹倒是清闲,还有心思琢磨这些‘无用之物’。”那语气里的轻慢,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越发不敢靠近他,连晨昏定省的请安都想隔着三丈远。
每次去他的承乾宫,都像踩在薄冰上走路,脚下的金砖凉得硌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行礼时我低着头,余光瞥见他衣摆上绣得精致的龙纹。
那龙纹用的是盘金绣,每一片鳞甲都绣得栩栩如生,是苏绣名师花了三个月才绣成的。
金线在光线下闪着冷光,心跳就忍不住发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哪句话、哪个动作惹他不快。
心底的不安像后院里没人管的藤蔓,顺着墙根爬满了整个心口,枝桠还往骨头缝里钻,却偏生说不出缘由。
他没骂我,没罚我,甚至偶尔还会让宫人给我送些新奇玩意儿。
西域进贡的琉璃珠,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彩的光,握在手里凉丝丝的。
江南织造的云锦帕,摸起来软得像云絮,上面绣着成片的海棠花。
可这些东西,再也没有从前他塞给我木鸟时的温度,那眼神里的疏离,比任何重话都伤人。
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从前那些一起折桃花、堆雪人、分享小秘密的情谊,割得血肉模糊,疼得人喘不过气。
后来我才慢慢品出味来:那眼神里藏着的,是对“女子”二字刻在骨子里的轻贱。
他觉得我就该困在雕花绣楼里,捏着细针绣鸳鸯帕子,说着“夫君安好、公婆康健”的温软话。
不该在练武场里把自己弄得一身汗味,握着长枪挥得虎虎生风,还把裙摆扎在腰里。
那是凌霜教我的法子,说这样练枪更利落,可在他眼里,却活像个没规矩的乡野丫头。
更不该碰那些关乎兵戈、朝政的“男子之事”,仿佛我多翻一页兵书、多练一套剑法,都是对他规矩的冒犯。
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反面教材,是在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次宫宴,舞姬跳完《霓裳羽衣舞》,他看着我,忽然说:“皇妹要是能学学这个,倒比舞枪弄棒体面得多。”
我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酒洒在裙摆上,凉得像冰。
而我竟也在他日复一日的打量里,悄悄生了些自卑。
夜里对着铜镜,看着自己挽着男子样式的发髻——那是凌霜帮我挽的,说这样练枪时头发不会散下来。
穿着便于活动的墨色劲装,指尖还留着练枪磨出的薄茧,指腹上是拉弓留下的硬痕,忽然就觉得有些难堪。
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出格了?是不是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
像后宫里那些妃嫔一样,描着精致的远山眉,穿着绣满缠枝莲的襦裙,裙摆拖在地上能扫过金砖上的灰尘。
把“温婉贤淑”四个字刻在脸上,连走路都要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说话细声细气,不敢大声笑,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更不敢去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试着学女红那日的场景,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指尖发疼,连心里都堵得慌。
晚晴找来了宫里最好的绣娘教我,绣娘捧着一匹素白的软缎,说:“公主初学,就绣朵兰草吧,简单又雅致。”
我素日里握惯了长枪、执惯了剑柄的手,骨节本就比寻常女子粗些,指腹还有练箭留下的硬茧。
捏着那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竟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穿针引线都要费上好半天劲。
线刚穿进去,手一抖,针就掉在了地上,滚到了桌脚,晚晴蹲在地上找了半天,才把那根亮晶晶的针捡起来。
反复好几次,指尖都被线勒得发红,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开始绣兰草的叶子,那针却像跟我过不去似的,专挑皮肉扎。
不过半个时辰,我的指尖就添了好几个血珠,渗出来的红落在素白的软缎上,像极了春日里被风吹落的桃花瓣。
可这“桃花瓣”一点都不美好,只剩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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