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炸药是假的,账本是真的(2/2)
就在这档口,吴月快步走进了凉亭。
“鱼咬钩了。”
她压低声音,将一封被揉得皱巴巴的信笺拍在石桌上,“阿古达派来的那个密使,带着两箱金子想买通咱们的火器匠重炼黑硝。人没扣,我把他带到这儿转了一圈。”
卫渊挑了挑眉:“让他看这些瓮?”
“看了。”吴月冷笑,“我告诉他,这三百口瓮就在这烂泥里养着。他若是有本事,就把金子留下;若是没本事,明日午时,我就把第一口瓮抬进兵部大堂,到时候一旦开封,里头的硝气冲天,全关将士怎么死的,这笔账就算在谁头上。”
那密使是个聪明人。
他当然知道,这些毒粮一旦作为“证据”出现在京城,那就不是边关将领掉脑袋的事了,而是西凉裴氏和京中某些贵人要被连根拔起。
这“硝粟”若是变成了“边关将士因粮草不济而中毒”的惨案,那裴家的炼丹生意、阿古达的渗透计划,全得炸。
“人呢?”卫渊问。
“吓跑了。连夜走的。”吴月顿了顿,“不过李长老带着屯堡的人在渡口等着呢。”
卫渊点了点头,没说话。
半个时辰后,李长老提着一个染血的包袱回来了。
老头子也没废话,直接从那密使的马鞍夹层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
上面只有两行字,字迹娟秀,却是西凉裴氏那位当家主母的手笔:
瓮不开,人不回;瓮若开,京中丹炉自毁。
“好大的口气。”卫渊嗤笑一声,将绢帛随手扔进面前的炭盆里,火苗一卷,化作灰烬。
此时,水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三个身穿参将铠甲的男人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十个亲兵,杀气腾腾。
“总制使大人!末将听闻您在水驿私沉军粮,这可是死罪!”领头的参将姓王,是赵守将的把兄弟,一脸的兴师问罪。
卫渊连眼皮都没抬。
“赵先生,给王将军醒醒神。”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赵晴弟子,端着一个铜盆走了出来。
盆里是早就调好的皂碱水。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抓起一把刚从王参将营里搜出来的“损耗粮”,扔进盆里。
清澈的水瞬间变成了幽蓝色。
紧接着,他又拿过一只猪胆,将胆汁滴了进去。
蓝色遇胆汁,瞬间翻涌成令人作呕的紫黑色,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冲天而起。
“王将军,这颜色眼熟吗?”卫渊指了指那盆毒水,“跟你手底下那些咳血而死的弟兄们吐出来的血,是不是一个色儿?”
王参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拿下。”
卫渊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周围早就埋伏好的玄甲骑一拥而上,刀光闪过,三颗人头落地,血溅在刚封好的陶瓮上,红得刺眼。
剩下的那些副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用卫渊开口,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从怀里掏出账本,全是历年来“粟米损耗”的私账。
卫渊让张启把这些账本拢在一起。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了一盏茶的功夫。
“世子,算出来了。”张启看着最后的数字,手都在抖,“这三年,光是这账面上的‘虚耗粟米’折成银子,刚好一百二十万两。这数……跟西凉裴氏这三年向户部‘代垫’的边关修缮款,一文都不差。”
原来如此。
所谓的世家仁义,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拿带着毒的烂粮食喂边关的兵,省下来的买粮钱,转手就变成了他们捐给朝廷买名声的“善款”。
真是一笔好买卖。
卫渊拿起那本总账,提笔蘸了朱砂。
他在那账册末页的空白处,也不写批注,而是寥寥几笔,画下了一个完整的北斗七星图。
唯独在那天权星的位置,他没有点上朱砂,而是留了一块触目惊心的白。
“传令下去。”
卫渊合上账本,把它扔给吴月,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从今日起,把雁门关所有灶王爷神龛里的画像都撤了,换成这个图案。”
吴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这缺了一角的北斗,正是指向京师某个方位的暗语。
处理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
卫渊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却并没有回营休息的意思。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那把随身佩戴的短刀,指尖在刀柄那生涩的铁锈上停顿了片刻。
“走吧。”
“世子还要去哪?”张启问。
卫渊翻身上马,目光投向城西那片烟熏火燎的街巷,那里终日回荡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杀人的刀快不快,还得看打铁的手硬不硬。”卫渊一扯缰绳,“去铁匠铺,我也该给自己打件趁手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