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凶兆初显（2/2）
下一瞬，三魔将的身影悄然消失，执行命令而去。它们皆是混沌中诞生的精灵，于这虚无鸿蒙中行动，远比寻常世界内的生灵更为自如。
派出麾下魔将后，孟浩并未返回万象道域，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异常波动传来的方向。
魔将布标需要时间，而他对那方正在逼近的世界的了解，还远远不够。那段疯狂的记忆碎片提供的信息太有限。
他需要更直接、更清晰的“样本”。
孟浩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混沌紫气汇聚，不再是之前的感知状态，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绝伦的摄取意志！
他以指尖为笔，以虚空为布，开始凌空勾勒一道道繁复无比、蕴含至高混沌法则的古老魔纹。
这些魔纹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跨越虚无、强摄因果的霸道神通——“混沌追魂索源印”！
此印一旦成型，便能以一丝气息为引，无视时空阻隔，强行抓取与此气息关联最紧密的、流散于诸天万界中的“因果线”或“信息残片”！
代价不小，但效率极高。
随着魔纹逐渐完整，孟浩指尖的那缕紫气也越来越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周遭的法则薄雾都被排斥开来，形成一个绝对的真空地带。
最终，当最后一个魔纹落下，所有符文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颗不过指甲盖大小、却深邃如同黑洞般的紫色光点。
光点中心，正闪烁着那段疯狂记忆碎片的气息。
“去。”
孟浩屈指一弹。
那颗紫色光点瞬间消失，并非射向远方，而是直接融入了前方的虚无之中，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沿着那异常波动的来源，逆向追索而去！
孟浩再次闭上双眼，心神与那“混沌追魂索源印”相连，共享其感知。
他的“视野”再次变得光怪陆离，以超越光速亿万倍的速度沿着一条无形的因果线逆流而上，穿透无数模糊的时空屏障。
阻力巨大。那方世界的壁垒似乎极其特殊，蕴含着某种混乱而强大的排斥力，极力阻挡着外界存在的窥探。
“混沌追魂索源印”紫光大盛，霸道地撕裂一层层阻碍。
突然！
“视野”猛地穿透了某种极坚韧的隔膜，闯入了一片极度昏暗、压抑的领域！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气味的风。微弱闪烁、接触不良的白炽灯光。狭窄的、布满不明污渍的金属走廊。墙壁上模糊的、印着“绝密”和“████”黑色印章的陈旧文件碎片。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压抑呻吟和金属摩擦混合而成的背景噪音。
无数的碎片化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比之前孟欣石锅中捕获的更加清晰、更加密集！
“混沌追魂索源印”正在疯狂抓取着一切与那丝气息相关的信息！
孟浩的心神冷静地过滤着这些信息洪流。
他看到了一角：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绿色旧军装、脸色惨白如纸的年轻人，瞳孔涣散，嘴唇不断哆嗦，被两个同样穿着绿色制服、但戴着巨大防毒面具、动作僵硬的人拖行在走廊上，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不知是拖把留下的水迹，还是……
他听到了一瞬：尖锐的、不成人形的嚎叫，混合着某种老式无线电的静电噪音：“……观察对象7号……精神污染超标……执行……清理程序……”声音冰冷，毫无情感。
他感知到了一缕：隐藏在冰冷钢铁和规章制度之下，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稠如墨的恐惧！不仅仅是那个年轻人的恐惧，甚至是那些执行命令者的恐惧，以及这整个设施本身散发出的、非生命的、冰冷的恐惧！
就在孟浩试图凝聚意志，窥探更深处时——
“视野”猛地剧烈震荡！
一只巨大的、冰冷的、完全由金属构成的、滴淌着某种暗红色粘液的“眼睛”，突兀地占据了整个“视野”！那眼睛内部并非瞳孔，而是无数旋转的、细小的、散发着红光的齿轮和探针！
一道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形容的、混合着电子噪音和精神冲击的尖锐嘶鸣，沿着“混沌追魂索源印”建立的通道，悍然冲击而来！
“哞——！！！”
嘶鸣声中蕴含着强大的、蛮横的排斥与污染力量，甚至试图反向侵蚀孟浩的心神！
孟浩闷哼一声，眼中紫芒暴涨，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与“混沌追魂索源印”的联系，并以混沌之气瞬间碾碎了那沿着通道追溯而来的一丝反噬力量。
通道崩碎，那冰冷的金属巨眼和尖锐嘶鸣瞬间消失。
虚空重归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觉。
但孟浩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那方世界内部存在的、某种极其诡异而强大的“防卫机制”或“原生存在”，察觉到了他的窥探，并进行了凌厉的反击。
“有点意思。”孟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虽然被强行中断，但这次的收获，远超预期。
他不仅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方世界的内部环境氛围（冰冷、压抑、充满非人恐惧），确认了“749局”相关元素（绿色旧军装、绝密文件、清理程序）的真实性，更重要的是，他接触到了那个世界的“防御力量”。
那种冰冷的、机械的、却又混合着生物污染特性的诡异存在……
“宝藏”与“废墟”并存？“没那么容易”？
孟浩眼中的兴趣愈发浓郁。
他转身，一步迈出，身影融入虚空，消失在这片法则交界地。
该回去看看孟欣那边，是否又汇聚了新的碎片了。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这片区域的法则薄雾才仿佛敢重新流动起来，只是那丝来自异世界的、尖锐的“脉搏”波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撞击，正在临近。
混沌的网，已然撒下。
黑煞林深处，万古不变的死寂被一种无形的张力悄然取代。
忘川虚影似乎比以往更加凝实了几分，那无声流淌的幽暗河水表面，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此地的扭曲倒影——锈蚀的管道、惨白的灯光碎片、或是骤然划过的、非人的利爪痕迹。它们出现得突兀，消失得迅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旋即被冥土固有的沉滞所吞没。
孟欣——孟婆，依旧端坐。她的姿态没有丝毫改变，低垂的眼睫掩盖了眸底最深处的细微波动。那口悬浮于虚影之上的石锅，内里早已不再平静。
汤汁剧烈地翻涌着，不再是缓慢熬煮时光的氤氲，反而像是煮沸了一般，不断冒出又破灭的浑浊气泡中，裹挟着越来越多光怪陆离的碎片。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片段：“…体征异常…污染度上升至阈值…”压抑的啜泣与绝望的喃喃：“…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金属门沉重闭合的闷响，以及其后隐约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一张残破的、印着红头标题和“749”编码的纸张一角，迅速被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浸染…还有更多无法辨别的、混乱的噪音与光影的碎片，它们共同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工业废料、血腥味和某种精神污染的特有“气息”。
这些，皆是被孟浩以“混沌追魂索源印”强行冲击那方世界壁垒、并与那冰冷金属巨眼短暂对峙后，从动荡的时空因果中震落、并被孟婆这口“锅”本能吸附过来的更清晰、更密集的“信息残渣”。
孟欣绝大部分心神依旧维系着那亿万年的等待姿态，但融入她本源的那道“守望真印”此刻正微微发烫，高效地处理着这汹涌而来的混乱信息流。她不需要理解，只需分出一缕心念，如同最忠诚的筛网，将其分类、沉淀。
有价值的、蕴含特定关键词或强烈情绪波动的碎片，被小心剥离，沉入锅底，等待孟浩的提取。而无用的、过于破碎的噪音，则被汤汁自身的力量缓缓磨灭、同化，成为这忘川熬煮的一部分养料。这个过程silent而高效。她仿佛成了两个世界信息交互的无声枢纽，一方是即将撞入的、疯狂咆哮的新世界，另一方，则是她身后沉默而古老的混沌魔主。
虚空微不可察地荡漾了一下。孟浩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锅旁，目光垂落，看向那沸腾不休的浑浊汤液。
他无需言语，孟欣心神中的真印自然将方才汇聚的所有有价值碎片的精华反馈过去。
冰冷的画面、扭曲的声音、绝望的情绪……更加详实的细节涌入孟浩的心海。
他看到了更多穿着那种老旧绿色制服的身影，但他们中的许多，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脸上戴着巨大的、玻璃目镜模糊的防毒面具，有的面具下甚至延伸出诡异的橡胶或金属管道，连接着背上的某种罐体。他听到了更多断断续续的命令和报告片段，提及“收容失效”、“Keter级”、“机动特遣队”等陌生而危险的词汇。他感知到了不止一种诡异的能量波动：有的阴冷污秽，如同陈年尸毒；有的狂躁暴烈，充满兽性；有的则完全是冰冷的、非生命的机械感，却带着贪婪的吞噬欲望。以及，无处不在的、被极力掩饰却依旧溢出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污染的恐惧，对“它们”的恐惧，甚至……对自身命运的恐惧。
“一个在自身恐惧和疯狂中挣扎的牢笼……”孟浩心中冷然评价。这些碎片拼凑出的景象，愈发印证了他的判断。那方世界的价值（宝藏）与危险（废墟）紧密交织，其内部规则恐怕严酷而诡异。
“维持现状，继续汇聚。”他传递给孟欣一道简单的意念。这些信息很有用，但还不够。他需要知道那方世界内部的力量体系、社会结构、以及那些所谓“妖”的本质。
孟浩转身，一步踏出，离开了黑煞林。
下一刻，他出现在混沌魔域深处，一座由扭曲法则和原始魔气凝聚而成的漆黑王座之上。王座之下，是无尽的虚空，其中悬浮着无数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他麾下的一支魔军或一方被征服的世界。
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扫过整个魔域。
“擂鼓，聚将。”
冰冷的命令，直接响彻所有魔神将及以上级别存在的心神深处。
刹那间，死寂的魔域沸腾起来！
呜——嗡——！
古老而苍凉的魔角号声自虚空深处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着法则与灵魂。一声接着一声，急促而威严，传遍魔域每一个角落。
咚！咚！咚！沉重的战鼓声随之响起，那是用太古巨兽的皮蒙制、以星辰核心为锤的魔鼓，每一声都敲在时间的节点上，令万魔血脉贲张。
一道道强大的意念从魔域各处苏醒、响应。
虚空被撕裂开无数道口子。
体型庞大如山脉、鳞甲狰狞的混沌巨兽摆动身躯，发出低沉的咆哮，它们背上驮着巨大的、布满尖刺和骨板的战争平台，平台上魔影绰绰。无数身披黑色重甲、手持燃烧魔焰兵刃的魔神军团，在将领的怒吼声中，于虚空中迅速列阵，煞气凝结成实质的黑云，魔旗招展，上有混沌符文闪耀。形态各异、气息或暴戾或诡谲的魔神将，化作一道道流光，破空而来，恭敬地悬停于王座下方的虚空之中，目光炽热地望向王座上那道至高无上的身影。崩天魔将、幻魇魔将、百首魔将亦在其中，它们刚刚奉命外出布设“混沌道标”归来，身上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虚无气息。
亿万魔军集结的场面，浩大、森严、充斥着毁灭性的力量感。滚滚魔气几乎要淹没星辰，无数双燃烧着战意与敬畏的眼眸望向王座。
孟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无尽的魔军。他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
整个魔域霎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魔旗猎猎作响，以及巨兽沉重的呼吸声。
“有一界，正在迫近。”孟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一切噪音，如同冰冷的法则，传入每一个魔族的心神，“其名，可暂称为‘749之界’。”
“此界，乃狂乱之地，蕴藏异宝，亦遍布凶险。其降临之势，蛮横暴烈，如同灾星撞界。”
他的话语引动了之前捕获的那些信息碎片，通过混沌魔主的伟力，将那些冰冷的绿色制服、扭曲的阴影、绝望的嚎叫、金属的巨眼等画面片段，以及那股混合着工业冰冷与生物疯狂的诡异气息，直接投射到所有魔族的心神之中。
魔军中产生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低沉的咆哮和议论声响起。那些景象和气息，让这些习惯于征战和毁灭的魔族都感到一种陌生的、令人不适的诡异感。
“此界法则异于常世，内蕴之力，混沌亦需谨慎。”孟浩继续道，声音依旧冰冷无波，“然，混沌无所畏惧，亦无所不吞。”
“吾欲于此界降临之地，立一前哨。非为征服，而为观察，为试探，为……汲取。”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此哨，需坚不可摧，能抵御法则碰撞之冲击；需隐于虚无，能避彼界诡异之探查；更需如毒牙，能随时刺入彼界，注入混沌之息！”
“尔等，谁愿往？”
短暂的沉寂之后，下方魔军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与请战声！
“吾愿往！主上！撕碎它们！”崩天魔将捶打着胸膛，暗金鳞甲碰撞出火花。“幻魇一族，可化身虚无，潜入探查，为主上窥尽其秘！”幻魇魔将周身雾气翻滚。“百首万千，可分化的眼线遍布虚空角落，无一遗漏！”百首魔将的阴影剧烈蠕动。更多的魔神将和军团统帅纷纷请战，魔焰滔天。
孟浩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一位并非最先请战、一直沉默立于众魔将之中的身影上。
那魔族体型并非最庞大，气息也非最暴烈，它通体覆盖着暗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色骨甲，形态类人，却有着四只粗壮的反关节手臂，面容被覆盖式的头盔笼罩，只露出两点猩红的光芒。它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黑色礁石，沉稳、死寂，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防御与坚韧之力。
岩骸魔将，混沌魔域中最擅坚守、最通晓构筑防御工事与战争堡垒的魔神将。其本体曾是一座承受了太古星辰爆炸冲击而未曾彻底碎裂的魔山之心所化。
“岩骸。”孟浩点了它的名。
岩骸魔将迈步出列，四臂交叉于胸前，躬身行礼，动作沉稳有力，声音如同岩石摩擦：“臣在，请主上吩咐。”
“于西北界外，寻一处虚空浮岛或稳固陨星，以你之能，筑‘幽骸壁垒’。”孟浩命令道，“所需物资、魔兵，尽可调取。此垒，需能承受界域碰撞之余波，需能隔绝彼界探查，需内置跨界魔纹，能与布设之‘混沌道标’相连。可能办到？”
岩骸魔将眼中的猩红光芒稳定地闪烁了一下：“必不负主上所托。臣之壁垒，即为混沌立于彼界门前之顽石，亦为主上凝视彼界之魔瞳！”
“很好。”孟浩颔首，“即刻前往。幻魇、百首，你二者辅佐岩骸，负责壁垒外围警戒与信息搜集。崩天，率你本部魔军，于壁垒外围游弋，随时准备清除可能出现的干扰或……从彼界漏出之‘杂物’。”
“谨遵主上谕令！”四魔将齐声应命。
“其余各部，整军备战，随时待命。”孟浩最后命令道，声音传遍全军。
“吼——！谨遵主上谕令！”亿万魔军的咆哮再次震撼虚空。
岩骸魔将毫不耽搁，转身便撕裂虚空，庞大的神识扫向西北方向，开始搜寻合适的筑垒地点。幻魇与百首魔将紧随其后。崩天魔将则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点起本部那支以狂暴嗜血着称的巨斧魔军，如同黑色的洪流，涌向指定的警戒区域。
整个混沌魔域这台恐怖的战争机器，因为孟浩的一道命令，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无数的资源被调动，无数的魔兵开始操练，肃杀之气弥漫。
孟浩高踞王座，目光再次变得幽深，望向西北方，仿佛已经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座即将拔地而起的战争堡垒，以及其后那轮正在不断逼近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灾星”。
布局已然展开。魔旌远扬，直指那混乱将至之地。
而在他身后，那遥远的黑煞林深处，忘川虚影畔，孟欣依旧安静地坐着，面前的石锅内，汤汁沸腾得更加剧烈，越来越多的、来自那个冰冷而疯狂世界的碎片，被熬煮出来，沉淀下去，等待着被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