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2/2)
迟叙接过,策论的内容他再熟悉不过,因为字字都是他亲笔所写,可为何文章的主人却成了他人。
迟叙慢慢想通,定然是有人私下里偷换了他的答卷。
回到家中,元滢滢向迟叙抱怨,她今日处处不顺心,不是被人撞倒,就是想买的物件遭人抢了先。迟叙心绪不宁,第二日就收到了无名字的信,语带威胁,要他尽快离开,莫要想着查清真相。他一个穷书生,妄图和权贵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假如迟叙冥顽不灵,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那他家中父母兄弟,众多亲人的性命不保。
用父母兄弟威胁,迟叙眉头未动,只是他还有娘子。迟叙转身,看向对镜试戴新买来的耳环的元滢滢,轻声叹息。他可以拿着信去找做馆那家的老爷,老爷为人端正,肯定会帮他。但如此一来,元滢滢的安全……迟叙当然能把元滢滢时刻带在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可自古以来,哪有千日防贼的,若一时不察,元滢滢受了伤害,他不愿继续想下去。
迟叙将信收好,未曾向元滢滢提及此事。
元滢滢嫌弃丢人,不肯回迟叙的老家去。她语气中多有抱怨,说迟叙没用,考不中举人,回家一定会被嘲笑。迟叙内心苦涩,他所写的文章颇受赞誉,他本是能够中的,只是被人夺去了。但这一切,他独自知晓却不能向元滢滢吐露,免得让她惹上麻烦。
迟叙遵循元滢滢的意思,没有回老家,而是另外找了偏僻小镇住下。迟叙静下心,让自己莫要想科举的污糟事。他有时会埋怨,为何自己没有书生意气,不管不顾地和权贵争上一争,要回属于自己的状元。他恨自己太过识时务,瞻前顾后,一味隐忍。唯有在看到元滢滢白嫩的侧脸时,迟叙稍感平静。他不以为一切是为了元滢滢,因着她才舍弃了许多。迟叙认为,他做出离开京城来到小镇的选择,是因为他的弱小。迟叙深知权力的重要,他有权势在手,就能护住元滢滢,不必小心翼翼担心有人来害。而他目前只是一介穷书生,想要保护妻子的办法就是避祸。
握着书卷的指骨收紧,骨节泛起青白,迟叙心道,他不会、不能一直弱小下去。
迟叙念书越发用功。到了再次科举时,他坐在书院熟悉的狭小隔间,心态平和地落笔。元滢滢满怀期待,隔两三日便要问上一句,是否到了放榜的日子。迟叙摇头,说还要再等等。他心中一片平静,看到元滢滢期待的眼眸竟生出了紧张。迟叙帮人抄写书卷养家,经过书院时停顿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书院墙壁空空,并未张贴红榜。迟叙摇头,暗道自己也被元滢滢影响,放榜之日均有定期,怎会因为他心急就提前放出。
想到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的元滢滢,迟叙心中一顿。他拿出大半工钱买了布料,为元滢滢裁制衣裳,以疏解她近些日子的焦虑不安。
放榜日,迟叙罕见地觉出紧张。元滢滢早早便起来,随意用了两口饭,便催着他快些出门,一同去看榜。迟叙虽然笃定自己会中,但在看到红榜上的名字前,心竟然慌乱跳动。
人群众多,元滢滢身为女子,站在一旁,迟叙挤开众人凑上前去。他沉静的眼眸缓缓打量,从榜首看到榜尾,心一寸寸地变冷。
又未中,怎会如此……
迟叙神态茫然。头次科举,他是因为名字被人顶替,可这次名落孙山又是为何。他安抚好元滢滢让她留在家中,独自查清原因。因为做馆教书的缘故,迟叙寻到了他学生的父亲。经那老爷的打听,好一番折腾才得知真相,他的策论被批评“骇人听闻”,根本未曾呈到皇帝面前,称这般文章若是让皇帝看了定然勃然大怒,就不要污了他的眼睛。
迟叙问清说此话的人的身份,又比照了上次科举的考官名单,便明白了一切——这人窃取了他的策论拿给别人用,混了一个状元的身份。出于打压的心理,他不能让迟叙考中,否则便会有戳穿真相的一天。
迟叙明白,他必须在揭露真相和默默无闻中选择一个,前者,他可能有性命之忧。后者,他余生无缘科举,过的好了能当教书先生养家,过得不好便只能在乡下种田。
纠结之下,迟叙决定争上一争,不仅为他数十年寒窗苦读要一个公道,也为他的妻子。他知元滢滢对做官太太有执念。他本为了两人的安全,想暂时按下顶替之事,只要他能得中,迟早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迟叙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对方哪里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既决定讨回清白,迟叙就做好长期吃苦的准备。他不要元滢滢陪他一起遭罪,便另挑了一个僻静山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两人秘密地搬了家。迟叙声称,两次科举已经折损了他的信心,他不愿继续考下去,以后可能要过清贫的日子。
看到元滢滢失望的神情,迟叙差点说出实情,但他忍住了。因为知道太多对元滢滢毫无好处,反而会为她引来许多麻烦。迟叙心中说着抱歉,但目光坚定,想着这只是一时的,他早晚会成全了元滢滢做官太太的心愿。
元滢滢试着挑水下田,做一个寻常普通的农妇,但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浇淹了田,做的饭菜焦黑。迟叙无奈,他要面见皇帝告御状,把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元滢滢放在家中,委实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