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警戒线内的心事(2/2)
这天下午,周淑婷又拿着一份整理好的笔录去找杨震。她特意绕了点路,从他办公桌前经过时,\"不经意\"地停住脚步:“杨组长,您看看这个,我把证人提到的几个时间点都标出来了,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
杨震接过笔录,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他看得很仔细,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周淑婷站在旁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洗衣粉的清香,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不错。”杨震看完后点了点头,把笔录递还给她,“比上次清楚多了,时间线标的很明白,重点也突出了,进步挺快。”
“是您上次教我的方法管用。”周淑婷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站在原地没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录的边缘,又说,“杨组长,我看您这几天总熬夜看卷宗,眼底都有红血丝了。我妈给我寄了点枸杞,说是宁夏那边的特产,泡水喝对眼睛好,我明天给您带点?”
“不用不用,我这儿有。”杨震摆摆手,低头翻起了桌上的卷宗,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喙的疏离。
周淑婷这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座位。刚坐下,孟佳就凑了过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淑婷,忙着呢?”
“嗯,刚把笔录给杨组长看过,他说还行。”周淑婷心里有点甜,以为孟佳要夸她进步快。
孟佳却叹了口气,眼神往杨震那边瞟了瞟,又转回来看着她,语气带着点过来人似的恳切:“新来的,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六组的氛围是好,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但有些规矩,你得懂。”
周淑婷愣了一下:“孟佳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组长是咱们头儿,能力强,人也好,对下属也护着,这大家都知道。”孟佳顿了顿,斟酌着词句,“但你啊……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案子上,别总围着他转,不值当。”
周淑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孟佳姐,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就是想多向杨组长请教请教,毕竟我刚来,好多地方都不懂……”
“请教是好事,但太过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孟佳打断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她耳边,“杨组长是有家室的人,你年纪小,别犯糊涂。”
“有家室?”周淑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错愕,“不可能啊,我没听谁说过……”她来六组这些天,从没见过杨震接家里的电话,也没听他提过妻子孩子,办公室的抽屉里更是没摆过任何家庭相关的照片或物件。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有时甚至直接在沙发上凑合一晚,怎么看都不像有牵挂的人。
“怎么不可能?”孟佳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赞同,“这事儿组里所有人都知道,而且爱人我们都认识,能力也强,只是杨组长不爱提。你别瞎琢磨了,踏踏实实干活比啥都强,咱们干警察的,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这身警服。”
周淑婷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一团乱麻缠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杨震的背影,他正专注地看着文件,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着,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有家室?怎么会呢?那季姐呢?她想起季洁和杨震共事时的默契,审讯时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追问哪个点,分析案情时季洁刚说出上半句,杨震就能接上下半句,那样的熟稔自然,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同事。可如果杨震有家室,季姐怎么会……
她用力摇了摇头,觉得孟佳肯定是弄错了。也许是杨组长不想让家里的事分心,才从不提起?孟佳姐大概是看自己总找杨组长,怕影响工作,才故意说这些话敲打她。毕竟在警校时,老师也说过,新人要懂得避嫌,不能总缠着领导。
这样想着,周淑婷心里的那点疑虑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她甚至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明明是想好好工作,怎么就被误会了?这份不服气像颗种子,反而让她心里那份想要靠近的念头,变得更执拗了些。
第二天一早,周淑婷还是从包里拿出一小袋枸杞。那是她特意找同事打听的宁夏特产,颗粒饱满,红得发亮。趁着杨震刚到办公室,正弯腰擦桌子的功夫,她快步走了过去,把袋子轻轻放在他桌上:“杨组长,这个您收下吧,泡水喝对熬夜好,我妈说这个特管用。”
杨震直起身,看着桌上的枸杞,又看了看周淑婷眼里带着期待的光。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距离:“谢谢你的好意,真不用了。我爱人也给我备了,够用。”
\"爱人\"两个字像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在周淑婷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哦,这样啊……那好吧。”
她没把袋子拿走,转身回了座位,心里却翻江倒海。爱人……只是有爱人,又不是结婚了,孟佳说的\"有家室\"说不定是夸张了。她偷偷抬眼看向杨震,他已经低头看文件了,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周淑婷攥紧了笔,心里那份想要靠近的念头,竟然因为这点小小的\"阻力\",变得更强烈了些——她甚至觉得,杨组长只是不好意思接受下属的东西,毕竟他总是那么公私分明。
她没看到,孟佳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旁边的李少成低声说:“这姑娘,怕是听不进去劝啊。”
李少成叹了口气,视线越过几排办公桌,看向季洁的方向。季洁正低头看着文件,阳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抬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比平时沉了几分。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打印机工作的\"沙沙\"声,还有周淑婷那颗在警戒线内外、在职责与心事间反复拉扯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