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土沟里的红绳(1/2)
晨雾像团被打湿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东工地的铁皮围墙上。与昨日不同的是,警戒线外已拉起第二道护栏,穿制服的警员正逐一分流围观的人群。技术刘举着勘查灯,光束刺破雾气,照在挖土机履带碾出的深辙里:“季姐,这边!”
季洁踩着沾露的碎石走过去,鞋跟陷进半干的泥地里。勘查灯的光落在那道深沟边缘,帆布下露出的衣角被晨风吹得微动,像片蜷曲的枯叶。“燕华姐,”她侧头看向蹲在沟边的法医,“有新发现?”
何燕华的镊子正夹着一缕灰黑色的纤维,放进透明证袋:“颈部勒痕有生活反应,但边缘不规整,更像死后被人动过手脚。你看这儿——她拨开帆布一角,死者手腕上的红绳在光线下泛着陈旧的暗红,绳结处缠着的发丝比普通头发粗硬些,发丝送微量物证科,测DNA。还有,胃容物里除了安眠药,还混着点没消化的鱼肉,看纹理像是清蒸的。”
“清蒸鱼?”杨震从土坡上跳下来,靴底沾着的泥块簌簌往下掉,“死亡一周以上还能检测出来?”
“福尔马林都泡不透这执念。”何燕华摘下手套,指节在膝盖上敲了敲,“死者胃黏膜有轻微糜烂,安眠药剂量超过致死量三倍,但服用时间至少在进食后四小时。也就是说,她不是被强行灌药的。”
王勇拎着物证箱跑过来,箱盖没扣严,露出里面的标尺和放大镜:“季姐,周边搜查有发现!临时工棚后墙根找到个矿泉水瓶,瓶口有唇膏印,已经送去比对了。”还有那边——他指向不远处的钢筋堆,“田蕊她们在那儿捡到枚纽扣,像是女士风衣上的。”
田蕊正蹲在钢筋架旁,用毛刷轻扫着枚深棕色纽扣:“这纽扣边缘有磨损,背面刻着个"L",说不定是死者衣服上掉的。”她抬头时,额前的碎发沾着潮气,“另外,火堆余烬里除了那半张照片,还有点没烧完的信纸,技术刘说能复原。”
季洁接过王勇递来的证物袋,里面的半张照片在晨光下泛着毛边。穿校服的男孩背着书包站在"第三中学"的门牌下,阳光在他球鞋上镀了层金边。“三中……”她指尖在照片边缘划过,“丁箭,去查这男孩的身份,重点查近三年从三中毕业的学生,尤其是父母有一方失踪的。”
“得嘞!”丁箭往警车跑时,差点撞上匆匆赶来的工地负责人。红脸膛的汉子手里攥着顶安全帽,帽檐还在滴水:“警官,我想起个事儿!上周三后半夜,我起夜时听见工棚后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挖土。当时以为是野猫,没在意……”
“具体几点?”杨震掏出记事本。
“大概两三点吧,”汉子挠了挠头,“那天雾也大,我打着手电照了照,没看见人,就看见沟边堆着堆新土。”
何燕华突然"咦"了声,正用探针检查尸体衣物的手顿住了:“死者左手食指的陈旧性骨折有点奇怪,愈合痕迹像是被反复按压过,不像单纯摔的。”她抬头看向季洁,“还有,她口袋里那枚钥匙,齿痕很特殊,不像家门钥匙,倒像是……老式保险箱的。”
季洁的目光落在那枚生锈的钥匙上,齿槽里还嵌着点暗红色粉末。“燕华,带回去化验。”她转身时,对讲机里传来韩丽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急促:“季姐!指纹比对出来了!死者叫黎佳慧,三年前报失踪,丈夫杨宇澄是三中的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杨震挑眉,“那半张照片上的男孩……”
“十有八九是他儿子。”季洁走向警车,“去三中。”
三中的课间操音乐正从操场飘过来,"一二三四"的口号声撞在教学楼的玻璃上,碎成一片喧闹。季洁站在办公室走廊里,看着杨宇澄从楼梯口走来。他衬衫袖口卷到肘部,浅褐色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是被什么东西烙过。
“杨老师,”季洁亮出证件时,注意到对方握粉笔的手指在微微发颤,“关于你太太黎佳慧,我们有新情况。”
杨宇澄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教案从臂弯滑下来,几页纸散落在地。“佳慧……她有消息了?”他弯腰捡纸时,季洁看见他后颈的皮肤绷得很紧,像根快要断的弦。
杨震把装着红绳的证物袋递过去:“这个你认识吗?”
杨宇澄的指尖刚碰到袋子,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这是……我们结婚时买的。”他声音发哑,“红绳是她亲手编的,说要拴住一家人的福气。”
“她失踪前,有没有提过要去城东工地?”李少成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办公桌抽屉里露出的半截相框——照片上的黎佳慧抱着个小男孩,笑得眉眼弯弯。
“工地?”杨宇澄摇头的幅度很大,“她从不沾那些地方。那年磊磊在工地出事,她差点没挺过来,之后看见脚手架就发抖。”他忽然抓住季洁的手腕,指腹冰凉,“警官,佳慧是不是……是不是不在了?”
季洁轻轻抽回手,指尖沾着对方掌心的冷汗:“我们在工地发现一具女尸,需要你去辨认。另外,三年前你儿子杨磊受伤,具体是怎么回事?”
“摔的,”杨宇澄别过脸,看向窗外的操场,“他去工地找我,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断了腿。”
“可我们查到的住院记录,写的是重物砸伤。”孟佳突然从走廊尽头走过来,手里拿着份复印的病历,“杨老师,这怎么解释?”
杨宇澄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倒是办公桌上的保温杯"哐当"一声倒了,水漫过摊开的化学课本,在"苯巴比妥"几个字上晕开墨团。
辨认室的窗帘密不透风,只有盏台灯亮着,光线在杨宇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只看了眼尸体手腕上的红绳,就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是她……真的是她……”
“杨老师,”季洁递过纸巾,“你刚才说黎佳慧从不靠近工地,可有人看见她上周三在工地徘徊,还烧了东西。”
“不可能!”杨宇澄猛地抬头,眼泪把睫毛黏成一缕缕,“她怕那地方!一定是黄凯!是他害死了佳慧!”
“黄凯是谁?”李少成在一旁飞快记录。
“工地的包工头!”杨宇澄的声音陡然拔高,“三年前他拖欠工资,佳慧去给他当会计,想帮工人讨公道。后来她发现黄凯挪用工资去赌博,就跟他吵翻了。黄凯说过,要让她付出代价!”
杨震与季洁交换了个眼神。“我们会查黄凯,”他起身时,目光扫过杨宇澄攥紧的拳头——指关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但你也需要配合,跟我们回队里做份详细笔录。”
黄凯的宿舍在工地最里头,铁皮门被踹开时,一股霉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陶非捂着鼻子翻找床底,突然"嘿"了一声:“季洁,这儿有个铁盒!”
铁盒上的锁已经生锈,杨震用螺丝刀撬开时,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出来——几张揉皱的赌票,一沓催债单,还有张医院缴费单。“杨磊,胫骨骨折,三年前3月12日。”季洁念出日期时,指尖顿了顿,“这正是黎佳慧从黄凯那儿辞职的第二天。”
孟佳从一堆旧报纸里抽出张欠条,眉头拧成个结:“杨宇澄借黄凯五万块,还款日是黎佳慧失踪当天。”她把欠条递给季洁,“化学老师向包工头借钱?这事儿透着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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