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强敌压境(1/2)
晚风裹挟着河水特有的腥气与潮湿,一股脑儿地扑在那立于河畔之人的脸上。
河风愈发猛烈,掀起层层波涛,重重地撞击着岸边,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邵鸣谦举目望去,视线已然飘至五百丈外的黄河北岸,只见对岸的船队恰似一条蛰伏在夜色里的巨龙,构成一条连绵起伏的无尽黑影。
“经粗略统计,黄河北岸已有十二万敌军集结完毕。”
一旁,傅潇仍在阐述前方斥候带回的消息:“经半年操练,如今的匈奴军已具备一定水战实力,而他们如今持有的战船也足以八万水师一同渡河。”
邵鸣谦看着远方那片朦胧黑影,心想大单于倒也是为了渡河做足准备——只是遥遥粗算,似宝船规模的战船便不下十余艘,至于那横行江上的大舸只怕怕是百艘有余。
傅潇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声音也变得很苦涩:“听说敌军的船队里还有三万统阿军的骑军。”
邵鸣谦脸色变了变,不禁笑道:“大单于竟把马匹也运上了战船么?”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当即转身看向身后,脸色随即与傅潇一般难看。
二人的身后有什么?
军营。
这座军营就在二人身后向南的五里之处。
邵鸣谦目光闪烁,已然想通敌军如此排兵的用意。
大单于明摆着就是要大军成功渡河之后,由“统阿军”的骑军立即登陆发起冲锋——如此排兵的好处便是匈奴军一经登岸,便可立时对魏军发起冲锋。
“匈奴军的长处本就在于这些纵横草原的骑兵,大单于没有道理放弃自己的优势。”
邵鸣谦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大单于敢在自己的船队中安置三万骑军,实属过于大胆,甚至是过于狂妄的决策。
如今镇守于黄河南线的魏军并非没有水师驻扎,只要邵鸣谦率领麾下一万水师会战于黄河之上,匈奴军这三万骑军便等同于不能发动——至少在匈奴军击退魏军水师之前,这三万“统阿军”是绝对无法在水上展现他们的优势的。
这就是邵鸣谦的无力之处——他麾下这一万水师之中有八千人分别来自驻守北海与吴州的守军,另有两千水军其实都是来自南海的海盗。
据傅潇所说,这些海盗都是来自“蛟龙寨”的海上豪杰,乃是“蛟龙寨”大当家海阔天受夏逸所托而派来支援朝廷的义军。
一想到这些水军本就是匆匆赶来前线的三方势力,战时调度必然有失默契,邵鸣谦已感到自己的头开始痛了。
再想到敌方的水军兵力四倍于己方,而那黄河北岸仍有随时可以替补的四万敌军,邵鸣谦又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猛跳。
大单于正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大胆、狂妄地将三万骑军一并加入渡河的行列。
他与他的军队绝对可以打赢水战,也绝对可以成功渡河登陆——大单于就是有这样的绝对自信。
他的信心既是来自于匈奴军本身的骁勇,也是来自于邵鸣谦一方的兵力严重不足。
自河北之地沦落敌手、女皇李雪娥于洛阳登基之后,黄河以南便是人心惶惶、四地起乱。
时至今日,大魏境内虽未出现何地藩王占地自封的情况,却有八处绿林势力打着“复我河山”的旗号自立为王,号召各地军民前来投效——其中势力最强者麾下已足有过万兵马,余者也多在数千之数。
眼下的大魏已然呈现分崩离析之势,黄河以南的各地郡守单是应付这些造反的逆贼已是不易,又哪里分的出兵力北上支援邵鸣谦?
如此一来,邵鸣谦只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率领连同八千水师、两千“蛟龙寨”海盗在内的三万人马独自迎战不日便要渡河的匈奴大军。
邵鸣谦扪心自问——倘若他与大单于易地而处,或许也会在自家兵力多于敌方的三倍的优势下,采取如此强攻战术。
这一刻,邵鸣谦只感到压在肩上的那座大山又沉了数倍不止,竟好像要将他从不弯曲的脊背彻底压断一般。
可是,他毕竟没有被这宛如天塌的压力所压倒。
在接过崔大将军的虎符之后,邵鸣谦已没有倒下的资格。
谁都可以被这压力压倒,唯独邵鸣谦不可以。
一旦邵鸣谦这棵参天大树倒下,如今仍在北方抗击匈奴军的大魏边军将如树倒猢狲散。
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邵鸣谦,傅潇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却不得不将一个更沉重的信息上报。
“大单于用兵贵在神速,而他的粮草也不足以他在北岸驻扎太久。”
傅潇如此说道:“最迟不过三日,大单于一定会开始渡河。”
邵鸣谦目光收紧,看着那如同万马奔腾的波涛,沉声道:“他自信,也性急,所以他一定会在后日渡河。”
他将“一定”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傅潇面色微变,正色道:“末将已在三日前完成各部部署,随时可以迎战敌军。”
邵鸣谦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经你操办的事,我一直很放心。”
说着,他仿佛又想起什么,回首凝视着远处连绵黑影中那艘最为雄伟的宝船。
那是大单于所在的宝船。
“也不知……夏先生如今可有成功潜入敌军。”
提到夏逸,傅潇不由面色一黯,勉强笑道:“大将军放心,我这师弟自小狡诈如狐,最是擅于随机应变。”
邵鸣谦默然半晌,忽然说道:“其实我一直不太相信你们俩竟是师兄弟。”
傅潇失笑道:“莫说大将军不信,其实末将自己也不太相信一个师父竟能教出两个性情截然不同的弟子。”
邵鸣谦大笑道:“不错,你们这对师兄弟待在一块儿,就像是把书生与兵痞凑到了一块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笑了一阵,忽地语气一沉:“我知你牵挂亡妻已久,也盼望早些卸甲归田,好伴女儿……待此战终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傅潇怔怔道:“将军……”
邵鸣谦笑道:“你不必解释,我知你不是贪恋军权与富贵之人。”
“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已经为我与大魏做的足够多,你若要离去,我绝不会强留。”
“可你若想继续留在白袍军效力,我自是无上欢迎。”
闻言,傅潇不禁心头一热、豪气顿生,抱拳道:“士为知己者死,末将自关外与大将军一路杀到此地,就算要离开白袍军,怎么也要陪大将军再次杀回关外去!”
邵鸣谦笑道:“豪迈的话,留待我们真正做到之时再说不迟!”
他遥望着夜幕下的远方,视线似已穿过敌军的船队,飞至那遥远的邺城。
——算算日子,乔视北也该到了吧?
——他可已攻下邺城?又要几时才能赶来此地?
身处黄河南线的邵鸣谦自然不会知道乔视北已永远无法抵达邺城,也不知他派出的那一路奇兵早已覆灭于太行山栈道以东的山林内。
邵鸣谦更不会想到由捌隼与“十二枭”统率的三千“统阿军”早已向西穿过太行山栈道,并于昨日南下渡河成功,如今已然进入河南地界。
也不知是何缘故,他忽然仰头、望月,思绪似已飞回千里之外的洛阳。
——陛下此刻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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