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于伟正谈及改革,贾部长心有不满(2/2)
他笑着招呼我们坐下,亲自给我们泡了茶,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道:“朝阳县长,你们的鼻子真是灵!上午庆合市长刚组织召开了全市项目建设暨资金争取工作会议,你们下午就摸到我门上来了。支持东洪县再修两条高标准的公路,我们交通局一直记着呢。”
我笑着回应:“丁局长,我们这也是落实市里的会议精神,抓紧时间来向您汇报工作,争取支持嘛!”
丁洪涛摆了摆手,语气变得正式了些:“哎,朝阳啊,现在上面的提法有所变化,已经不单纯提‘高标准公路’了,更规范的提法是‘重要省道干线’或‘县域加密通道’。你们东洪县规划的那两条路,市局规划科已经初步纳入全市的干线路网规划盘子了。但是呢,”他话锋一转,“这个规划最终还需要上报到省交通厅规划处,由规划处在厅长办公会上进行统一研究审定。说白了,现在的项目都是跟着资金走的,资金又跟着规划走。如果项目没能正式进入省里的规划盘子,就算我天天让你们住到省交通厅旁边的招待所里去协调,恐怕也很难批下钱来。项目没定,资金就很难落下来。”
我立刻抓住他的话头,说道:“丁局长,既然项目进规划是前提,那就更需要市里的大力支持了。您看,能不能请市交通局在我们县的规划报告上先盖上章、签上字,出具一个同意上报的初审意见?这样我们也好拿着市局的正式文件,去省交通厅汇报沟通,申请支持嘛!不然的话,我们连市里这一关的正式手续都不齐全,到了省厅根本张不开嘴,师出无名啊。”
丁洪涛听完我的请求,沉吟了片刻,觉得我说的确实在理,于是很痛快地表态:“朝阳你说得对!程序合规是基础。这个事情我看没问题!规划科那边的工作我来安排,这个字我来签!市交通局支持你们东洪县争取项目!”
我心里一喜,连忙道谢:“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太感谢丁局长了!”
丁洪涛笑了笑,但又给我打预防针:“不过,朝阳啊,我也得给你交个底,省厅那边有省厅的规矩和全省的统筹布局,他们的审批更严,眼光更高。咱们把规划报上去,最终能批下来多少,能不能列入今年的建设计划,省里那边还有很多考量因素,竞争也非常激烈。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不要抱太大期望,周期啊可能会比较长。”
我态度坚决地说道:“丁局长,有枣没枣,总得先打一杆子试试嘛!只要市局支持我们上报,我们就有了争取的机会和底气。至于省厅那边,我们再想办法去做工作。”
丁洪涛点了点头,对我的态度表示认可。接着,他似乎觉得光支持规划还不够,自己这下一步还是有到东洪的可能性,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规划上报归上报,眼下县里的公路养护也确实需要资金支持。我手头上还有一些可以机动安排的养护资金,虽然不能用于新建项目,但可以帮助你们改善现有路况。我先特批给你们东洪县五万,专项用于东洪公路的日常养护和小修小补,先把现有的路维护好。”
五万块钱,在县级财政来讲,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了,但是现在毕竟是丁洪涛主动在表态,我们自然是笑脸相应,总归没有白跑一趟。
就在我们东洪县一行人在市交通局争取项目的同时,市委书记于伟正也结束了上午的公务活动。他中午专程赶到东投集团,陪同前来东原市调研的省经贸委主任戚广林一起吃午饭。
戚广林是齐永林的大学同窗,也是省经贸委的党组书记、主任,正厅级干部。于伟正虽然没有全程参加戚广林主持召开的座谈会,但出于礼节和对省里重要部门领导的尊重,中午的接待宴请他还是亲自出席了。
宴席安排在东投集团内部餐厅的一个雅致包间里,气氛热烈而融洽。于伟正、王瑞凤、齐永林、戚广林几人都是东原乃至省里有一定影响力的干部,彼此之间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熟人,交流起来毫无隔阂。推杯换盏之间,气氛很是融洽。
戚广林的调研主题之一是学习借鉴东投集团成立专业酒水销售公司的成功经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总结性地说道:“其实啊,咱们省里很多白酒厂,酒的品质底子并不差,很多也还是坚持了纯粮酿造的传统工艺。但为什么就是打不开销路,卖不出价钱呢?我看关键问题就在于,有些厂长、有些地方,只擅长埋头生产,却不擅长抬头看市场,更不擅长搞销售。东投集团这个模式就很好,把产品的销售环节从生产厂子里剥离出来,成立专业的销售公司,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思路转变!”
他说着,目光转向于伟正:“伟正同志啊,前段时间你们东原的东洪县搞的那个‘邀请民营企业家上党校讲台’的事,在省里也引起了不错的反响,据说省委主要领导都表示肯定,认为这是解放思想、改进干部培训方式的有益尝试。我们省经贸委现在也正在组织研究,考虑在全省系统内推广这种贴近实际、学习先进的经验。这次我看东投集团组建专业销售公司这个做法,同样可以作为一个专题进行深入研究,总结出可推广的经验来。”
接着,戚广林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对于伟正说道:“永林同志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又在经济战线工作多年,理论水平高,实践经验丰富,在东投集团担任董事长、党委书记,说实话,我觉得是有点屈才了。伟正同志啊,要不你就忍痛割爱,放永林同志到我们省经贸总公司来发挥更大作用?我们省经贸总公司和省经贸集团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是副厅级的架构,平台更大,正好也需要永林同志这样懂经济、善管理的帅才。”
省经贸总公司掌管着包括省经贸大厦、省经贸进出口公司在内的十多家子公司,在省内外都颇有影响力。于伟正心里自然清楚,齐永林虽然有时候不太“听话”,但东投集团目前还真离不开他这个主心骨和掌舵人。他于是笑着打趣道:“广林主任,您这可是在挖我们东原的墙角啊!永林同志可是我们东投集团的主心骨,他要是走了,我看你们省经贸集团干脆把我们东投集团直接吞并了算了!”
戚广林也哈哈大笑道:“吞并?此话当真?”
于伟正半真半假地回应:“当然是当真!只要广林主任您点头,我们东原绝对配合!不过嘛,到时候该给我们东原上交的税收,可是一分钱都不能少啊!”
戚广林拿着筷子虚点了于伟正两下,笑道:“好你个伟正部长,到了地方上工作没多久,倒是学会跟省里讨价还价了!变得‘狡猾’了嘛!”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更加活跃起来。
送走戚广林主任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于伟正看了看手表,并没有立刻返回市委大院,而是和齐永林、王瑞凤、胡晓云、邹新民、罗明义、贾彬等一众领导,信步在东投集团大院里边走边聊。
四月的阳光和煦温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惬意。众人自然而然地围在于伟正和齐永林周围,两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和谐,仿佛上次于伟正带队到东投集团进行“回头看”督导时的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般。
于伟正看似随意地将东投集团也参与帮助曹河县纾困的想法抛了出来,征求齐永林的意见。齐永林这次破天荒地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和于伟正大致谈了自己的看法:伟正书记啊,我看可以由平安县高粱红酒厂的技术负责人孙向东提供核心技术支持和工艺指导,由曹河县政府负责做好职工队伍的稳定和安抚工作,想办法筹措资金优先解决拖欠职工的工资问题;再让我们东投集团牵头,具体操刀曹河酒厂的资产重组、市场对接和运营管理改革,但是只能协助解决部分债务问题。”
于伟正听得很认真,直接问道:“永林同志这个思路很有建设性。那么,最棘手的债务问题,具体打算怎么解决?那可是两千多万的窟窿。”
齐永林回答道:“于书记,有些债务啊,形成原因复杂,历史久远,牵扯面广,一下子理清并且全部解决不现实。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恢复生产,保住企业的基本运转,先把职工的工资发出去,稳住局面。至于债务问题,我的意见是区分对待,先缓一缓。一部分确实属于经营性亏损形成的债务,可以请市政府出面,协调债权银行,争取挂账停息或进行债务重组;另一部分如果涉及其他企业的担保或往来款,则需要曹河县政府牵头,慢慢理清,逐步消化。只要企业能重新运转起来,产生现金流和利润,债务问题才有慢慢解决的基础。”
于伟正点了点头,对这个务实的态度表示认可:“永林同志考虑得很周全。这样吧,银行方面,市政府可以出面协调。企业方面的债务梳理和职工安置,曹河县要负起主体责任。至于启动资金,”他转向王瑞凤,“瑞凤同志,市财政能不能想办法挤出一部分来?”
张庆合市长已经有意让于伟正施展拳脚,王瑞凤就大胆了些:“书记,我们尽量想办法,但曹河要拿出具体的单子来。”
于伟正朝着后面一挥手,语气平和:“走吧,永林同志,办公室里说。”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形的指令,让原本簇拥在周围的王瑞凤、胡晓云、贾彬等人跟着两位主要领导并肩走向齐永林那间位于东投集团大楼顶层的办公室。
齐永林的办公室确实气派非凡,面积比他在市政府当市长时的办公室还要宽敞不少。窗户将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吸纳进来,映照着光洁如镜的红木办公桌。靠墙一侧的真皮沙发围成会客区,显得既庄重又舒适。几人在沙发上落座,宋清仁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后迅速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厚重的实木门。
于伟正身体微微后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抚摸着。他目光落在齐永林脸上:“永林同志啊,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思想上必须高度统一,步调必须完全一致。曹河酒厂的问题,表面上看是工人上访闹事,但根子在那两千多万的债务上。这笔钱,不是简单的酒厂欠款,它已经成了卡在曹河县整个国有企业资金链上的一个死结,或者说,是拖垮整个链条的关键一环。”
齐永林端起茶杯。他当然明白于伟正这番话的分量,也清楚曹河县国企之间盘根错节的债务关系。齐永林清楚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曹河县委书记郑红旗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前前后后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言辞恳切,压力很大。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沉吟,说道:“伟正书记,您分析得很透彻,债务问题确实是核心症结。贾彬同志之前给我看过一份关于曹河酒厂的思考材料,我觉得很有见地。”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探讨的意味:“贾彬同志在材料里提出一个核心观点,我觉得很有启发性。他说,解决曹河酒厂的困境,必须跳出‘就酒厂论酒厂’的思维定式。要把‘酒厂的生产经营问题’和‘庞大的债务问题’剥离开来,分而治之。也就是说,酒厂自身的问题,比如恢复生产、提升质量、打开销路,按照企业经营的规律去解决;而历史债务包袱,则要放在曹河县乃至全市国企债务化解的大盘子里去统筹考虑,寻求政策支持和债务重组等特殊手段。不能把两个问题混在一起,否则只会互相拖累,谁也解决不了。”
于伟正认真地听着,当听到“贾彬同志”时,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转向了坐在稍远处的贾彬,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微微颔首,并用手指虚点了一下贾彬的方向:“嗯,贾彬同志这个思路很有建设性,是下了功夫研究的。这份材料我也看过,体现了工作组同志深入调研、认真思考的成果。”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齐永林身上,“不过,永林同志啊,今天咱们不深入讨论具体方案细节。既然你回来了,曹河酒厂这件事,我看还是由你牵头管总,统筹协调各方力量。红旗同志在曹河一线,具体落实执行。你们俩是老朋友了,配合起来也默契。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办好,为我们东原的国有企业改革蹚出一条新路来,也为全省类似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个可借鉴的‘东原方案’。”
这番话,既是对于齐永林能力和地位的肯定,也是将沉甸甸的责任明确地压在了他的肩上。齐永林心领神会,知道这是于伟正在常委会受挫后寻求合作与缓和关系的信号。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伟正书记放心,既然市委定了调子,明确了方向,我责无旁贷。一定和红旗同志紧密配合,把这件事处理好。”
几人在办公室里又就一些关键环节交换了看法,气氛比之前融洽了许多。半个多小时后,于伟正起身告辞。一行人簇拥着他走向电梯口。下到工作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时,贾彬敏锐地捕捉到机会,快步上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期待:“书记,我们‘三学办’派驻东投集团的工作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您看……方不方便移步视察一下,也给我们的同志们鼓鼓劲?”
于伟正正想看看工作组在东投的实际工作状态,便爽快地应道:“好,那就看看去。”
贾彬连忙在前面引路。推开工作组办公室的门,里面的景象却让贾彬的心猛地一沉。只见林雪正伏案疾书,神情专注。而坐在她对面的牛蒙,却大喇喇地把穿着皮鞋的脚高高翘在办公桌上,身体后仰靠着椅背,手里举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嘴里似乎还哼着小调,一副悠闲自得、旁若无人的模样。
门被推开的瞬间,牛蒙显然吓了一跳,慌忙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手忙脚乱地将报纸胡乱地往桌上一丢,试图掩饰刚才的散漫。但他那副懒散的样子和桌上凌乱的报纸,早已被于伟正和后面跟着的王瑞凤、齐永林等人尽收眼底。
于伟正的目光在牛蒙身上停留了一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当场发作,也没有出言批评,仿佛只是随意扫过。但他的目光很快便移开,精准地落在了闻声抬起头、迅速站起身的林雪身上。
贾彬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尴尬,脸上堆起笑容,提高声音介绍道:“同志们,市委书记于书记来看望大家了!大家欢迎!”
办公室里除了林雪和牛蒙,还有另外两名刚从其他县区抽调来的年轻干部,也都赶紧站了起来。于伟正面带温和的笑容,走上前去,与几位工作组成员一一握手,简单地询问了姓名和工作情况。气氛略显拘谨。
贾彬趁机指着林雪,语气带着一丝骄傲,向于伟正汇报道:“书记,您刚才看到的那份关于曹河酒厂改革脱困的思考材料,初稿就是由我们工作组的林雪同志执笔起草的!她结合调研情况,提出了不少具有建设性的思路。”
于伟正闻言,眼睛一亮,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雪身上,带着明显的兴趣和欣赏:“哦?小林同志?那份材料我看了,问题抓得准,思路很开阔,提出的解决方案也很有针对性和操作性,考虑得很全面,也很深刻啊!特别是关于债务剥离和技术入股那部分,很有见地!不错,非常不错!”
他饶有兴致地又问了林雪几个关于材料中具体观点的问题,林雪回答得条理清晰,逻辑严谨。当得知林雪之前是公安干警出身时,于伟正更是流露出些许惊讶:“公安战线的同志,对经济工作能有这么深入的思考和独到的见解,很不容易啊!看来平时下了不少功夫学习钻研。”
林雪谦逊地回应道:“谢谢书记鼓励!主要是跟着工作组的前辈们学习,结合在东投集团的调研实践,还有平时注意看一些经济方面的报刊资料,慢慢积累的一点想法。”
于伟正赞许地点点头:“善于学习,勤于思考,理论联系实际,这正是我们‘三学’活动所倡导的精神!很好!”这时,随行的市委宣传部干事和电视台记者早已架好摄像机,从不同角度记录着市委书记视察工作组的场景。
于伟正又勉励了工作组几句,强调要深入企业、服务基层,为东原改革发展稳定贡献力量,随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办公室,走向电梯。
看着于伟正书记的车队缓缓驶离东投集团大院,贾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刚才牛蒙那副散漫无状的样子,尤其是在市委书记视察时还翘着脚看报纸的举动,简直不堪入目,丢人现眼。那一刻,他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这不仅是对他贾彬领导能力的质疑,更是对整个工作组形象和“三学办”声誉的严重损害!
他阴沉着脸,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直接拨通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兼任干部一科科长姜艳红的电话。电话一接通,贾彬便压抑着怒火,声音低沉而严厉:“艳红部长啊!我是贾彬啊!组织部推荐过来的那个牛蒙,可是很给我我们“三学办”长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