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焦进岗同意指认,钟书记决定调查(1/2)
张庆合市长那句“让焦进岗戴罪立功”的话,几位常委的目光短暂地聚焦在张庆合身上,大家都静静的等着。焦进岗这个名字,在市委层面并非什么显赫人物,唯一让大家觉得这个同志特殊的,就是他的儿子似乎混的不错,在省厅当处长,未来可期。
如果不是焦松,焦进岗作为东洪县已退居二线的政协党组书记、人大主任,再加上病了小半年,估计但很多人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他的具体模样了,只记得是个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的老头。
张庆合市长适时地补充解释说道:“是这样啊,焦进岗同志,目前是东洪县人大主任。按照这次换届的既定安排,原计划是由他转任县政协主席,接替胡延坤同志。但是东洪县的情况,在座的各位多少都了解一些,老同志在关键岗位上发挥‘传帮带’作用的情况比较普遍,这也是历史形成的局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重点落在钟毅书记和淑清处长身上。
“在对焦进岗同志的初步谈话中,他承认自己发现并制止了平水河大桥建设期间啊,沈鹏私自倒卖国家统配的建筑材料的事情。至于具体细节,涉及面较广,会上就不展开讨论了。学武同志,”他看向李学武,“有了老焦的认证,对了,还有你们公安上的一个同志,公安机关在东洪那边的工作,还需要加强力度,特别是对沈鹏的审讯突破,要抓紧。”
钟毅书记微微颔首,接过话头说道:“焦进岗同志的问题,核心在于重大原则问题上不能明辨是非!缺乏应有的政治敏锐性和责任感!发现平水河大桥建设存在严重质量隐患和违规操作时,没有及时、如实地向组织汇报!同志们啊,这是严重的失职失察!本来,平水河大桥的问题,在早期是完全有机会挽回损失、避免后来酿成恶劣社会影响的!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考量与权衡,“考虑到焦进岗同志年龄确实大了,今年已经58岁,身体状况也确实不太好,加上他在东洪工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他能积极配合这次案件调查,主动、彻底地向组织说明情况,提供有价值的线索,那么在对他的组织处理上,可以考虑从轻把握,给予一定的出路。”
说完,钟毅书记的目光转向身旁的省委督查室处长俞淑清,语气带着征询问道:“淑清处长啊,市委基于这些考虑,做出这个‘戴罪立功’、从轻处理的初步意见,你觉得如何?是否符合省委的精神啊?”
二嫂淑清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钟毅书记的用意。这不仅仅是征询意见,更是一种试探和对省委代表的例行尊重。通过张庆合与钟毅之前的私下沟通,市委显然已经判断焦进岗是突破沈鹏心理防线的关键人物!既然道方书记重视,那么所有的调查必须证据充分,没有焦进岗这个直接领导、现场总指挥的关键证词和指认,仅凭胡玉生的一面之词和外围调查,很难对沈鹏形成致命一击。贸然对沈鹏采取更严厉措施,很可能适得其反,导致其负隅顽抗,拖延结案时间。但只要焦进岗能提供关键证词,形成完整证据链,就能一举突破沈鹏,迅速结案,快速给省委一个满意的交代!再者说,焦进岗,自己是认识的,晓勇和焦松也是关系不错的老乡。
俞淑清心念电转,脸上露出理解和支持的神情,声音坚定:“钟书记的考虑非常周全!我完全赞成市委的这个意见!这完全符合省委实事求是、区别对待、治病救人的一贯精神。对待干部的问题,我们确实要分门别类地看待。在大是大非问题上,能够迷途知返,主动配合组织说明情况,有自首、立功、特别是检举揭发他人重大违纪违法行为表现的,自然应当依法依规,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从轻考虑处理。这既是对干部本人负责,也有利于案件的快速突破。”
钟毅书记脸上露出轻松神色,满意地点点头:“好!淑清处长理解得很透彻!指示也很明确,那就这么定下来!学武同志现在还在东洪县坐镇。”他目光转向市纪委书记林华西,语气带着命令口吻说道:“华西同志,我看你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东洪县!与学武同志一起,务必做通焦进岗老同志的思想工作!请他认清大局,放下包袱,服从组织安排,积极配合调查!这是政治任务!”
林华西神情肃穆地应道:“钟书记!我散会后立刻动身!”
而在东洪县,县直机关第一、二代表团驻地,下午的分组讨论正在进行。我坐在会场靠前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支钢笔,记录着代表们的发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昨天晚上晓阳那个语焉不详的电话,以及晚上王瑞凤市长那通长达二十分钟、语气凝重的密谈,内容太过震撼——东洪县卷入腐败案的领导可能不止一个!平水河大桥、石油公司改制、胡延坤非正常死亡案……这些看似独立的事件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张盘根错节的网,事情远比表面看到的复杂百倍,我从未感觉到如此大的压力,我看着主席台上的几个县委常委,心情沉重。二嫂代表省委督察处坐镇东洪,每天直接向省委汇报,这压力已经传导到县一级了,中午接到晓阳的电话,曹河一下抓走了七八个人,着实让我吃惊了不少。
县直机关第二代表团团长、县政府党组成员、城关镇党委书记杨明瑞正在做发言,声音洪亮,带着官场特有的抑扬顿挫:“……同志们啊!朝阳同志代表县政府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立意高远,目标明确!提出的‘四个刻不容缓’和‘四大工程’,高屋建瓴,切中要害!对推动我们东洪下一步的工作,具有极强的指导意义和实践价值啊!值得我们全体代表认真学习领会,并在会后坚决地、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把县委县政府的决策部署,转化为我们东洪发展的强大动力!”
杨明瑞的发言中规中矩,充满了官场套话和溢美之词。我机械地点着头,目光扫过会场,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下午四点,分组讨论终于临近尾声。我刚走出会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韩俊立刻像影子一样快步凑了上来,压低声音略显焦急的汇报道:“县长!刚才接到市委办紧急电话通知!市纪委林华西书记要亲自来东洪,马上就到!点名要和焦进岗主任谈话!”
我心头猛地一沉:“华西书记亲自来?纪委书记,难道这个时候,真的要对焦进岗动手?这个明天的大会?”
韩俊继续道向建民在电话里强调,是‘要求我们做好接待和配合准备,您要参加谈话!”韩俊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耳语。
站在一旁的李学武部长闻言,两根手指夹着烟,眉头紧锁说道:“看来……是直接进入组织处理程序了。市委的决心很大啊,动作很快。”
话音刚落,市纪委书记林华西那辆皇冠轿车已经驶入县委大院,稳稳停下。林华西推开车门,动作利落,他身材不高,但步履沉稳,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我们立刻迎了上去。“林书记!”我开口道。
林华西与我们一一握手,他的手劲很大,目光锐利扫过我们时带着审视的意味。他没有过多客套,边走边说,语速很快,直奔主题:“学武部长,朝阳县长,情况紧急,长话短说。焦进岗同志现在人在哪里?”
“正在参加第三代表团的分组讨论,就在隔壁会议室。”我连忙回答。
林华西点点头,脚步未停:“也好。学武、朝阳,”他转向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我先跟你们通个气。市委常委会刚刚做出决定,调整东洪县政协主席候选人选。由刘超英同志出任县政协主席候选人。焦进岗同志,因身体原因,不再作为政协主席候选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林书记,这……时间这么紧,人选变动,代表工作恐怕……”
林华西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直接抬手制止,语气果断的说道:“朝阳同志!不要讨价还价,不要讲困难,这是市委常委会的集体决定!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和焦进岗同志谈完话后,他需要跟我回市纪委配合调查。刘超英同志那边的工作,学武啊,只能由你们去做!务必做通!市委的意见非常明确:必须确保选举程序正常运转,符合法定程序!不能出任何纰漏!这是政治纪律!出了问题,咱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心里彻底明白了,这绝非商量,而是命令。各代表团团长已经接到了市委或县委的暗示或明确指令。明天上午的政协开幕、下午的人大选举和闭幕,每一个环节都如同走钢丝,容不得半点闪失。
林华西从我的兜里掏出烟来,抖出两支烟来发了,点火抽了两口之后,解释道:“还有一个情况。公安那边通报的,沈鹏那边……嘴非常硬,对所有指控一概否认,态度恶劣胡搅蛮缠,把胡延坤的死完全推给已经被控制的刘大勇。现在的情况是,沈鹏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组织上才决定给焦进岗同志一次机会,希望他能抓住,戴罪立功……。”
很快,第三代表团散会之后,焦进岗看到了林华西,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大家来到了县人大主任办公室。林华西当仁不让地在主位的沙发上坐下,李学武部长坐在他左侧的单人沙发,我则坐在右侧稍远的位置。焦进岗面色冷峻,心里也早已是明白了七八分。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额头那道疤痕,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椅前坐下,随即又摆出那副“车祸后遗症”、“脑袋时常迷糊”的惯用姿态,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大的疲惫:“哎呦……林书记、学武部长、朝阳县长……。我这……刚在讨论会上发言,有点激动,这头……又有点隐隐作痛了……”
林华西没有给他表演的空间,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接切入主题:“进岗同志啊,今天是我们市、县两级负责同志,代表组织正式和你谈话。希望你端正认识,放下思想包袱,实事求是地配合组织把问题搞清楚,特别是沈鹏的问题,需要你的指认。”
焦进岗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强烈的抵触和怨愤。他自恃儿子在省民政厅当处长,与省里东原籍的领导周鸿基、岳峰、刘乾坤副厅长乃至邓牧为都认识,甚至与邓晓勇等东洪年轻干部关系也不错,觉得自己在东洪根基深厚,不该像个阶下囚一样被反复盘问,更不应该去指认谁。他强压着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委屈说道:“林书记、学武部长、朝阳县长,你们……你们都是了解我的。我住了大半年的院,这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特别是这脑袋,被撞过之后,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对县里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真的是模模糊糊,不了解详情啊。所以,组织上让我正式指认谁,我恐怕不行。我不是不好好工作,我回来之后,一直是积极配合朝阳县长工作的!就在刚才,在乡镇代表团的讨论会上,我还拍着胸脯跟代表们讲,朝阳县长来了之后,东洪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路通了,水库修了,老百姓看到了希望!我是真心实意,带着感激之心在推动东洪工作的!可……可现在这……”他环视了一圈,声音带着沮丧,“指认沈鹏,恐怕不行,我都给市长说了,你们可以去找万金勇嘛!”
林华西目光如炬,直视焦进岗躲闪的眼睛,声音沉稳:“进岗同志,找了万金勇,就不找你了?这次东洪的事情,性质已经变了!省委书记亲自过问,做了重要批示!这已经超出了市委市政府预料!俞处长每天都要直接向省委主要领导汇报进展!这是什么压力?你应该能掂量清楚!”
他身体微微前倾,又道:“平水河大桥的事!你是当时的县长!是指挥部的总指挥!大桥在你任上立项、建设、出事!沈鹏是副总指挥!他监守自盗,倒卖国家统配物资,以次充好,造成重大安全隐患和国有资产巨额损失!这桩桩件件,你作为一把手,你的领导责任、失察之责,是板上钉钉,推不掉的!你是党培养多年的老同志,受党教育这么多年,这点基本觉悟和清醒认识,你应该有!也必须要有!”
焦进岗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脸,声音带着绝望的挣扎:“林书记,我给市长也汇报了,……我……我承认我下去得少……工作有疏忽……官僚主义……我检讨!可……可沈鹏当时太狡猾了!他欺上瞒下……他……”
“够了!”林华西一拍沙发扶手,声音不大但十分干脆,说道:“进岗啊!没必要嘛,事实就是事实,实事就是你没有及时向市委汇报,不能再提‘车祸后遗症’、‘记不清了’这些陈词滥调!在座的都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你既然知道,就不能现在一谈到正式指认沈鹏、谈到平水河大桥的关键问题,就‘头疼’、‘记不清’了?!暂不可不能当省委的指示是儿戏吗?”
林华西看着焦进岗:“进岗同志啊,我实话告诉你!今天我到现在午饭也没吃,上午,我在曹河县,亲自部署,直接带走了七名干部!其中曹河的组织部长何成、政法委书记苏永辉、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牛献礼,还有其他几个要害部门的负责人!你都应该认识!他们现在都在市纪委指定的地点,老老实实配合调查!”
他身体微微前倾,继续道:“咱们不能以为推说记不清了,就能置身事外?就能平安落地?我告诉你,不可能!省委的决心是彻底查清!一个不漏!沈鹏现在嘴硬,负隅顽抗!胡玉生躲在军区家属院,拒不配合!但这只是暂时的,谁也保不住他们!到时候,沈鹏为了自保,减轻罪责,会咬出谁?胡玉生为了脱罪,又会攀咬谁?你想过没有?!到那个时候,你焦进岗的名字,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在案卷里?是主犯?是从犯?还是包庇纵容?”
林华西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说道:“到那个时候,别说你焦进岗,就是刘超英、刘进京这些已经背了处分的同志,如果后续调查发现他们还涉嫌其他更严重的问题!那组织上也只能根据问题的严重程度,再追究下一步的责任!该处理的,一个也跑不了!该进去的,一个也少不了。”
焦进岗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自己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女儿被李家人报复的可怕景象。
林华西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最后的规劝说道:“进岗啊,在对你问题的处理上,本来组织上必须拿出一个鲜明的态度来!否则,就是对省委、对何书记指示的阳奉阴违。昨天何书记在大会上说的话,你亲耳听到了!‘带病提拔’,零容忍!如果因为你的事情,再被查出‘带病提拔’,那要追究的,就不只是你焦进岗个人的责任了!那是要追究县委县政府、市委市政府推荐、考察、把关不严的责任!那是要追究钟书记、张市长、还有我这个纪委书记的责任!”
这些话很有分量,焦进岗不得不接受现实:“林书记……学武部长……朝阳……我……我确实很为难……”他颤抖着手,想去摸桌上的烟盒,却怎么也够不着。我默默地将烟盒推到他面前。焦进岗哆嗦着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了几口,浓烈的烟雾也无法掩盖他脸上的灰败和绝望。“我平水河大桥的事是沈鹏在搞鬼,他倒腾材料我确实是制止了他,包括泰峰那里,我也争了很久,泰峰同志不听……我……我没办法……只能辞职……”
林华西听完焦进岗的“坦白”,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扫过李学武和我,最后落在焦进岗身上,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沉重:“进岗同志,请你静下心来,好好回忆,提供更多相关的细节、证据和线索。比如,沈鹏具体倒卖材料的次数、数量、时间、运输车辆、经手人?他提到的李显平是如何具体‘默许’的?有没有书面指示或暗示?这些,都需要你如实、全面地向组织说明清楚。
李学武部长看着焦进岗这副模样,心中了然,知道火候已到。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老熟人间特有的、推心置腹的意味说道:“老焦啊,”他刻意用了更亲近的称呼,“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记得,我在市交通局和市政府那会儿,就经常跑东洪县,咱们没少打交道。华西书记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焦进岗失神的双眼说道,“只要你积极配合组织,把你掌握的真实情况,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说出来,组织上会视情况,网开一面,积极、妥善地处理你的问题。给你一个相对体面的出路。这一点,市委是有考虑的,也是钟书记的意思。”
焦进岗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有了一丝反应,但依旧沉默。
李学武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提醒,虽然话说的委婉,但分量丝毫不减:
“但是,老焦,如果你不能正确认识当前形势,不能说实话,不能配合组织调查……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党的政策是‘祸不及子女’,作为组织部长,我本不应该拿这个当话题来讲。但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焦进岗的心再次揪紧,“咱们组织上,还是有一个政治生态、有一个用人导向、有一个‘政审’制度的嘛!你积极主动配合组织调查,协助组织查清问题,组织上在焦杨同志今后的使用上,自然会更加大胆,更加信任,反之……”李学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后果,“如果你不能正确配合指认沈鹏,甚至有所隐瞒,那么组织上在对焦杨同志的使用上,肯定是要更加慎重,更加保守一些的。这也是对干部负责,对事业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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