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4章 胡晓云谈审批受阻,冉国栋说有人授意(2/2)
“是这样,”胡晓云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我们这条线路,是跨县的!东洪到光明区,需要市交通局的批文!批文没下来,车就上不了路!我们马经理动作很快,东洪区和光明区两边区县交通局的手续都跑得差不多了,打个电话的事嘛,盖章签字都搞定了。但是……卡在市交通局丁洪涛局长那里了!批文……没下不来!”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不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我让马经理去问了几次,市交通局那边……态度很含糊,总是说‘研究研究’、‘再等等’。朝阳啊,你看……能不能帮忙打个招呼?
“东投的面子,丁局……总该给点吧?”
“东投咋说还是个企业嘛,自然是比不了你们人民政府的牌子硬嘛!”
我眉头微蹙,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安抚和理性的分析:“胡总,不至于吧?东投的面子,丁局不会不给。难不成……是周海英在背后使绊子?”
胡晓云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又继续道:“你呀,太小看周海英了!周海英生意能做这么大,格局当然是有的!但丁洪涛这个人……格局就未必了!我估计啊,他是想在周海英面前表忠心!或者……是心里有气!”
她看着我,眼神锐利,带着提醒和深意:“你忘了?之前都盛传,丁洪涛要到东洪来担任县委书记!结果呢?石油公司划转后,你李朝阳干得风生水起!打开局面,清除障碍!现在市委……明显是倾向于让你直接上!一步到位!丁洪涛……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能没气吗?我估计啊,他这是借题发挥!故意卡我们一下!给你……也给我,添点堵!顺便在周海英面前表表忠心,证明自己还有点用!”
我听着胡晓云的分析,心中了然。丁洪涛作为市交通局局长,一直有下放主政一方的强烈愿望,东洪县委书记的位置,他觊觎已久,甚至在市里活动了不少关系。如今眼看我这个“空降兵”不仅站稳了脚跟,还极有可能“一步到位”接任书记,他心里那股怨气和失落可想而知。借卡东投线路来发泄,甚至向周海英表忠心,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我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豁达,甚至刻意流露出一丝“不争”的姿态:“胡总啊,县委书记这个位置……我从来没想过。那是组织考虑的事情。我只想把东洪的工作做好。石油公司划转了,东光公路通了,下一步怎么发展,怎么让老百姓日子好过点,这才是我的本分。至于谁当书记,组织自有考量。”
胡晓云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看穿你”的笑意,语气带着调侃和亲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不实诚!这话说的,不如你二哥实在!还不想了?我看啊,是胡延坤这事要耽误你吧?我早就提醒过你,东洪的水深,还浑!你呀,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
我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胡总,你的意思是……胡延坤是非正常死亡?不是意外?”
胡晓云身体微微后靠,双手抱臂,眼神锐利,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和一种“明眼人都懂”的直白:“用脚底板都想出来的道理!一个堂堂的政协主席,身体再不好,药不离身几年,管理过那么大一个石油公司,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可能在看守所里,进去才几个小时,说死就死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是被打,就是被气!或者……两者都有!看守所那地方,我虽然没进去过,但想想也知道,好人进去都得脱层皮!何况他那种身份,进去能有好果子吃?”
我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官方,带着一丝谨慎:“你分析的……有些道理。但县委县政府……还是要尊重事实,看最终的调查结论。不能妄加揣测。李市长亲自在抓这个案子,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胡晓云看着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无奈和关切:“朝阳啊,我给你说的事,你记心上没有?找找关系,活动活动!争取县委书记!这个位置,太关键了!关系到你在东洪能不能真正站稳脚跟,打开局面!关系到你以后的发展!一步上去,海阔天空!卡在这里,处处掣肘!”
我知道胡晓云是一片真心,也是基于商业利益考量,但在这个敏感时刻,我绝不能表露心迹,更不能授人以柄。我微微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清高”,甚至刻意带上一点书生气:“胡总啊,算了。听组织安排吧。我李朝阳……不会去搞这些跑官要官的事情。不符合我的原则。踏踏实实做事,组织自然会看到。”
胡晓云看着我“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带着一丝促狭和“我懂你”的意味,眼神里闪烁着精明:“你是不会!但是你家媳妇……会啊!省委何书记这次来东洪,不就是给你站台的?不就是给你撑腰的?不就是确保你的人大会不出乱子?这步棋……走得妙啊!晓阳这丫头,比你懂得变通!”
我心中猛地一惊!何书记视察的具体行程安排,属于高度机密!胡晓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脸上瞬间露出难以掩饰的诧异和一丝警惕,声音带着探究:“胡总……何书记来东洪……你怎么知道?这消息……市里还没正式通知啊?”
胡晓云看着我惊讶的表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带着一种“我消息灵通”的自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我怎么知道?你忘了?我们齐总和何书记是大学校友!关系一直不错!再者说了,齐总还是市政府的顾问!市政府开会研究接待方案的时候,他就在场!这事……在市政府高层,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还没正式发文通知到县里罢了!”
我听完,心中了然,齐永林与何书记是校友,还是市政府顾问,消息如此灵通倒也不奇怪!这层关系,胡晓云现在点出来,既是展示实力,也是一种无形的提醒。我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和微微的惊愕,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齐总……人脉深厚啊。”
又聊了几句之后,说定了县里出面争取交通局。胡晓云看了时间,就抓起放在沙发上的精致皮包,站起身,准备告辞。她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提醒,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对了,朝阳啊,还有件事提醒你一下。东洪的黑社会势力,最近有点猖狂啊。我有个朋友,在环美公司那边搞工程建设,就经常被当地的地痞流氓骚扰、敲诈!收保护费!不给就堵门、砸东西!搞得工程进度都受影响!你可得注意一下!别让这些地痞流氓,砸了东洪招商引资的招牌!”
我心头一凛!环美公司?胡晓云的朋友在那里搞建设?她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真的只是提醒?我脸上不动声色,声音沉稳地问道:“哦?胡总,你什么朋友在环美公司搞建设?方便说吗?县里也好重点关注一下。”
胡晓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疏离,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回答:“没说,你就别问了。总之,你注意点吧。小心这些地痞流氓,坏了东洪的大事!也影响你李县长的政绩!”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看着胡晓云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李叔在之前也专门提到了东洪社会治安问题,尤其是黑恶势力有抬头迹象!看来,元旦过后,是得下重手整治一下了!不然,真会影响东洪的投资环境和稳定大局!
晚上,东洪县委招待所2号楼,冬夜,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暖气很足,弥漫着淡淡的温馨气息。晓阳刚进门,脱掉厚重的风衣,露出里面贴身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有神,小家碧玉中透着干练。
“累死我了!”晓阳一边抱怨着,一边换上拖鞋,“瑞风市长啊王瑞风是工作狂!昨晚上开会开到九点多!今天又是一堆事!连轴转!”
我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接过她的大衣挂好:“快坐下歇歇。”我给晓阳倒了杯温水。
晓阳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火急火燎地拉着我往卧室走:“不歇了!赶紧洗漱睡觉!累死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一番简单的洗漱后,两人躺在床上。晓阳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怀里,用手不断在我胸膛上抚摸。但我心里还惦记着书记视察的事,轻轻推了推她:“晓阳,何书记来东洪的事……是你安排的?”
晓阳“嗯”了一声,往我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浓浓的激情:“嗯……我给爸打了电话……爸觉得胡延坤这事太复杂……水太深……怕你镇不住……也怕影响你的‘两会’……就给大舅打了电话呗……大舅本来也联系了咱们这个片区……新春走基层……正好就过来看看……目的是看望慰问群众嘛……自然是给你站台……确保人大会不出乱子……也顺便给东洪的干部群众鼓鼓劲……”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却不安分地开始解我的扣子,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身体也贴得更紧了。
我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想继续问清楚:“那……具体行程……安排好了吗?市里……”
“哎呀!不着急嘛!下周了,还有三天,时间还早……”晓阳挣脱我的手,动作更加急切,声音带着一丝娇嗔和不容置疑的热情,还有一丝被工作压抑后释放的奔放,“你呀……30之前是人狠话不多……雷厉风行……现在办点事啊……是人不狠话多!磨磨唧唧!快脱衣服!别磨蹭了!”她翻身压了上来,火热的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堵住了我后面的话,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颈侧。
冬日的黎明来得格外迟。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凛冽的寒风敲打着县委招待所紧闭的窗棂。李叔早已习惯早起,他披上那件半旧的深灰色棉大衣,围上一条厚实的羊毛围巾,推开了招待所厚重的木门。
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街道上行人稀疏,大多是裹得严严实实、步履匆匆的上班和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昏黄的路灯下,一辆辆“二八杠”自行车在覆盖着薄霜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车后座上,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学生,只露出冻得通红的小脸和一双好奇的眼睛,紧紧抓着骑车父母的衣角。
路边,几家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支了起来,煤球炉子上坐着热气腾腾的大锅,蒸包子的白气、炸油条的油烟混合着煤烟的味道,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李尚武沿着县委招待所外的街道慢慢踱步。他走过县百货公司紧闭的卷帘门,走过挂着“东洪县邮电局”牌子的老式红砖楼,走过飘着油条香气的国营小吃店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座陌生的县城。街道两旁大多是低矮的平房或老旧的筒子楼,墙壁斑驳,窗户上糊着报纸或挂着厚厚的棉帘子。偶尔能看到几栋新建的楼房,鹤立鸡群般矗立在灰蒙蒙的建筑群中,显得格外醒目。远处,县石油公司那几座巨大的储油罐在晨曦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县城曾经的支柱产业。
他走到县城中心的小广场。广场上,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老人,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动作舒缓而专注,仿佛与这寒冷的清晨融为一体。旁边,一个裹着军绿色大衣、戴着棉帽的老汉,正费力地清扫着地上的积雪和落叶,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有序。
李叔驻足看了一会儿,心中涌起一丝难得的平静和惬意。他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感受着胸腔里那股寒意带来的清醒。作为市公安局长,他见惯了城市的喧嚣和罪恶的暗流,此刻身处这座小县城的清晨,看着这些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反而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踏实感。他紧了紧围巾,转身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回到招待所时,天色已经大亮。小餐厅里暖气很足,弥漫着小米粥和咸菜的香气。李尚武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端起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丁刚和冉国栋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丁刚的警服领口敞开着,头发也有些凌乱。冉国栋胡子拉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
“李市长!”两人走到桌前,微微欠身。
李尚武放下粥碗,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辛苦了。看你们这样子,熬了一宿?”
“是,李市长。”丁刚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按照您的指示,我们连夜突审!重点突破!终于……打开了突破口!”
李尚武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咸菜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目光平静地看着丁刚:“哦?说说看。什么情况?”
丁刚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声音带着一丝汇报工作特有的沉稳和条理,但难掩其中的一丝激动:“李市长,您分析的完全正确!确实是串供了!我们调整策略,重点审讯了号子里面其中两个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的家伙。一开始他们还嘴硬,一口咬定‘睡着了’、‘不知道’。后来,我们按照您的指示,直接点了一句:‘别人都交代了!你还不交代?!’又施加了点压力……其中一个就扛不住了!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冉国栋,继续说道:“据他交代,胡延坤进去的时候,他们根本没睡!都醒着呢!看到进来一个老头,都很好奇!特别是那个王二狗,认出胡延坤后,更是恨得牙痒痒!带头起哄!几个人围上去,先是言语羞辱,骂他是‘狗官’、‘腐败分子’,后来……就动了手!推搡!扇耳光!拳打脚踢!胡延坤很快就被打倒在地!他捂着胸口喊‘心脏病’,想掏药……结果……药瓶被王二狗一把抢了过去!直接……扔进了墙角的尿桶里!”
丁刚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和愤怒:“胡延坤当时就脸色发青,喘不上气,倒在地上抽搐……他们……他们吓坏了。管教来了,人……已经不行了!”
李尚武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他端起粥碗,又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嗯……意料之中。那个王二狗……什么来路?跟胡延坤有什么仇?”
“查清楚了!”丁刚立刻回答,“王二狗,本名王富贵,东洪县二官屯人。之前他在村里贩鸡蛋,被当时担任公社书记的胡延坤带着民兵堵在村口,以‘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名义,扇了他俩耳光,还抢走了他那一筐鸡蛋!他一直怀恨在心!这次在看守所里认出胡延坤,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就带头动手了!”
李尚武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冉国栋:“老冉,检察院这边……有什么补充?”
冉国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冷静,声音带着检察官特有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李市长,丁局汇报的情况基本属实。我们也参与了后续的审讯和证据固定工作。王二狗为了立功,还反映了一个重要线索,在胡延坤进来之前,号子里的班长就传话出来,说这两天有个老干部要进来,大家要照顾这个老干部,我们怀疑,这个被照顾的老干部,就是胡延坤。”